【記者許祐誠、陳則安、葉炴廷/宜蘭縣報導】面對速成文化的衝擊,木藝這項傳統工藝愈漸式微,學習過程耗時費工,加上得有極度的耐心,年輕人在看不見前景下更加望之卻步,然而,也有人將其當成一生志業。宜蘭頭城木藝師傅陳啟文,從小就展現對木藝的天份,入行四十多年來,陳啟文累積高超技藝,也曾受宜蘭東嶽廟之託擔任修復大神尪的重任,藉由宗教信仰與木藝文化,連結頭城過往及今日的樣貌。
木藝起點 掌中陀螺
手持尖刀,一筆一筆刻畫出龍的鱗片,對於陳啟文來說,刻出一隻活靈活現的龍,絲毫不費工,每一刀的角度線條、下刀力道都能夠精準掌握,對於這些早已熟悉的工法,四十年來陳啟文依舊保有熱情。
憶起童年,陳啟文說道:「當時不比現在,新奇有趣的塑膠玩具到處都是。」為了增添兒時的樂趣,陳啟文便發揮創造力,將家中搜集來的木材製作成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玩具,也正是那時,他對木藝產生了興趣。
「小時候,小孩子玩的陀螺雖然都是大人做給小孩玩的,看著看著我自己也會做了。」兒時製作的陀螺受到同儕喜愛,對於陳啟文更是一種肯定。拿起放在角落的木製陀螺,他說,一個看似簡單的陀螺,製作時還得注意整體的平衡對稱,旋轉時若能發出聲音,更能向同學賣個好價錢。自幼從實踐中展現好奇心及創造力,隨著歲月的累積,陳啟文奠定了木藝的基礎。
陳啟文師傅手藝下的木製石獅,近看任何細節都不馬虎。 攝影/陳則安
堅持己念 職人精神
抱著對木藝的熱情,陳啟文從求學時期,就開始四處拜師學藝,年紀輕輕的他四處碰壁,只能不斷從基本工學起。「去都是在磨砂紙,磨到手指都大小指。」陳啟文在當學徒的期間,一整年都在磨砂紙,期待著師傅不知哪天可以拿刻刀給他磨練,每天重複著相同的動作,若缺乏熱情根本撐不下去,「 木藝學到精,我博士都念完啦!」
花了多年時間從學徒變成能夠獨當一面的師父,卻因缺乏客源,面對經濟壓力,陳啟文也曾有過放棄的念頭。他一度撐不下去跑去兼職賣女性流行服飾,不料三天過去,便因銷售技術差和進貨問題而體認到自己並不是做生意的料,遂將衣物分送給街頭巷尾的鄰居,毅然決然回頭重拾木藝工作。
每天重複著呆板的動作,許多人做沒多久就放棄了,陳啟文對於木藝的執著讓他在學藝過程更加勤奮且細心。雖然面臨進口傢俱大量輸入,木工師傅漸漸出走,卻也給了陳啟文磨練的機會,他深耕木刻藝術,龍的鱗片、鳳的羽毛都能雕刻得活靈活現,細木工更是難不倒,不論是神龕、神桌、匾額,甚至大理石椅都在他的技術範圍內。也正是年輕時的這般執念,造就了陳啟文的匠人魂。
對於學徒不擅長的工法,陳啟師傅文細心的給予教導 。 攝影/陳則安
「啟文司」回饋鄉土 木藝與宗教的結合
宜蘭頭城市區文化氣質濃郁,當地人稱這樣的氣氛為「文風」,而頭城大神尪最當地獨有的文化。經長年使用以及宜蘭潮濕的環境,現今保存的大神尪首有部分已遭蛀蝕甚至損壞,東嶽廟廟方人士討論後,便決定請陳啟文師傅進行修復。
在頭城土生土長的陳啟文,早已成為頭城居民口中和善的「啟文司」,他勇於挑戰,接下不少艱難的修復任務,東嶽廟七爺八爺就是其中一例。修復過程中,他發現七爺八爺兩尊神像尪首早已蛀蝕嚴重,同時尪首耳後的雕工並非出自同一人之手。陳啟文說:「以前的師傅以目測座神像,邊做邊量距離,做到後面都走鐘了,變得跟原本的不一樣。」正因如此,增加了修復的難度。
修復的過程錯綜複雜,得先將尪首表面去漆,將大面積腐朽的部分切除,挖掉小面積的部分後,進行仿刻作榫修補,再以尼龍繩線縫合、細修、磨平、上漆,最後裝眉與鬍鬚。陳啟文提到,修理尪首最特別的地方,在於以前師父做尪首的眼睛時,只是把眼睛的部分挖空並用玻璃紙填補,為求真實,他自己找來水晶球將其剖半,並細心仿畫其瞳孔,最終使眼球能靈活轉動。
經過陳啟文師傅的巧手修復後的大神尪首。 攝影/許祐誠
一生懸命 只待知音者
陳啟文說:「木藝工作賺不到錢,學徒也沒耐心。」要找到傳承這項技藝的人十分困難,入行至今有四個人向他學習,最久也不過學十個月就離開了。陳啟文將一生奉獻給木藝,對於產業的沒落,難免感到憂心,他希望政府能多加重視木藝這塊產業,甚至期許國中小能開設工藝相關課程,有興趣的人便能固定學習,有基礎後,更容易發揮創意,協助發展工藝產業。
為傳承木藝技巧,他曾開設相關課程,提供各方人士接觸木藝的機會,不論教學或推廣都不遺餘力,而媒體的報導也有助於將木藝推廣向更多人,只要有人持續來學習技術,「啟文木藝坊」會一直敞開大門,歡迎更多喜歡木藝的人們光臨。
採訪側記
採訪當天,一靠近啟文木藝坊,木材的香味便撲鼻而來,抬頭一看,牆上滿滿的工具以及作品遍佈整個工作坊。我們最有印象的是工作坊的後頭有一塊木板,上頭佈滿了無數的刻字,陳啟文師傅說那是給之前的學生練習刻線所留下的,可以看到的是愈到後頭字體愈凌亂,師傅說,那是學生漸漸失去耐心的最好證明,話語中也展現了師傅的感慨,讓我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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