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陳澤睿/台南報導】
金磊先生是生態攝影師和環境教育工作者,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響亮的名號 「臺灣第一位水下鯨豚攝影師。」三到四月,他的攝影作品在台北、台中、台南三地的新光三越展出,用作品,展現了這位用二十年光陰去追尋水下世界的男子。
2017 年英國自然歷史博物館野生動物攝影比賽「最佳民眾票選獎作品(攝影/金磊 照片由被攝者提供)
從第一個十年談起
可能是因為父母在做生物研究的關係,也可能是自小對生態的喜愛,金磊在大學的時候讀的是生物系。也正巧在文化大學讀書,文化大學旁邊就是陽明山,山上的花草繁茂,鳥類、動物、植物應有盡有。隨意挑選一個天氣好的夜晚,端著相機上山,就有諸多的事物可供拍攝,「當時基本什麼都拍,像拍動物就要學會抓拍,拍植物的話就會有時間去思考畫面,去構圖。」金磊說道。
就這樣金磊過完了他的大學生活,但這時候的他,對於攝影只算是愛好,並沒有定下一定要做生態攝影這方面的工作,當時在讀書的時候,也有過當老師的想法,因此也修習了教育學程。他和鯨豚結緣更多是一種巧合,2001年在花蓮,正巧結識了黑潮海洋文化基金會,在裡面當起了長期志工。金磊說道:「在黑潮,我感受到了家的定義」,他舉一個在海上遇到抹香鯨排便的例子,說到「只有在黑潮,才會遇到這麼多志同道合的同伴,甚至會因為在海上看到抹香鯨的糞便而激動得想要去撈它。」
也因為在黑潮海洋文化基金會的那些日子裡,隨著對鯨豚的日漸熟悉,加上黑潮有方便使用的船隻和長期的報告,這些條件促使金磊產生了「我為什麼不可以去試試看拍鯨豚?」這一想法。加上後來有接到政府有關鯨豚的拍攝案子,有了一定經費,鯨豚攝影這一想法開始日漸清晰起來。
在攝影展主視覺圖前的金磊先生。(攝影/陳澤睿)
第二個十年
隨著鯨豚攝影的想法清晰的出現,瓶頸也隨之而來,如何去提升自己的攝影技巧?這一問題困擾著金磊。也正因如此,他燃起了去東加王國學習水下拍攝的念頭。在2011年他決定去國外學習水下鯨豚拍攝的經驗,首要目標就是東加王國,一個全世界水下攝影師拍攝鯨豚的聖地,跟隨國際的攝影師學習他們的拍攝技巧,積累自己水下拍攝的經驗。這一決定是很冒險的,前往東加需要一筆不菲的費用,同時在學習期間也沒有收入,乾燒著存款。
他笑說到「去之前,我是無法想到未來是怎麼樣的,我可能就那麼一次機會,存款燒完,可能就要回來去做別的事情了。所以第一次去我也很激動,什麼都拍,什麼都衝在最前面,好像一點都不怕的。」很幸運的是,金磊終究是成功了,拿到了一些計劃補助,陸續獲得了一些國際上的獎項,打開了名氣。
提到這些年拍攝印象最深的畫面,金磊介紹了一張在挪威拍攝的虎鯨照片。虎鯨在繁星點點的海裡,仿佛置身於銀河之中,浪漫極了。這幅作品被取名為「繁星不是星。」但背後的故事,卻沒有圖看起來那麼美好。虎鯨捕食鯡魚球的時候,會去分割,衝撞,把它們驅趕到一起,然後開始屠殺。虎鯨的動作十分靈敏,甚至能只咬自己想吃的部位,剩下的殘骸和鱗片,就這樣化為點點繁星,密集地漂浮在深海裡,環繞在虎鯨身邊,形成看似夢幻的效果。
攝影作品「繁星不是星。」(攝影/金磊 照片由被攝者提供)
被問到近距離拍攝虎鯨捕食的場景是否會害怕的時候,金磊回答道「害怕是一定的,但是拍攝鯨魚就是一步步瞭解它們的過程,在我的知識認知裡,這些鯨魚世代就生活在這片海裡,在古老而漫長的歷史中,它們都是在這片海域裡以捕食鯡魚為食,不會輕易改變食譜去攻擊人類,所以拍久了其實就還好,你會更關注怎麼樣拍出好的作品,而不是去害怕它們。」
就這樣,從東加、挪威、再到阿根廷,金磊一步步的拍攝過來直到回到台灣。如果說東加群島是鯨魚遷徙的終點站,那麼臺灣就像是一個交流道,鯨魚媽媽帶著寶寶從這裡經過。 剛出生的大翅鯨體重只有900公斤到一噸,一天能長三十五公斤。 因為需要遷徙的關係,有的鯨魚寶寶出生晚,跟隨母親遊回東加群島需要更長時間的休息,這些鯨魚也就更容易被目擊到。但更多時候,目擊都是漁民朋友傳回來的,並不能隨時能找到船出海,出海了也不一定就能拍到想要的畫面,這也是在台灣做鯨豚拍攝的一個困難之處。不過正因為如此,鯨豚攝影在等待的過程中讓給人帶來很大的期待感。
福禍相伴,受傷總是難免
鯨豚攝影也不是一帆風順的,金磊先生提到說:「既然選擇了鯨豚拍攝,就一定有受傷的預感,之前在海上遇到風浪顛簸,就有被撞斷過尾椎骨的經歷,但印象最深的還是2017年在東加水下被大翅鯨摸了一下。當下我還不覺得痛,還在繼續拍攝,到船上才發現整條腿腫了起來」。這一次受傷,拍碎了他的小腿肌肉和血管,讓他在東加的醫院住了幾週,期間還發生了不少趣事。
他提到說,當時東加的醫療條件很差,病房條件也不好,他還遇到過有貓咪去偷吃他的晚餐。醫生給他開的藥,他都需要拍照給台灣的醫生朋友看一下才敢用,生怕有什麼奇怪的東西被輸入到體內。那裡的醫生水平也不夠高,金磊剛住院的時候都不敢進行治療,只讓傷口自己吸收淤血,等到快好的時候,才提出可以開刀觀察一下,嚇得金磊在護士長的幫助下悄悄出院,落荒而逃,生怕在醫院待下去讓自己的傷雪上加霜。這些受傷的經歷,金磊先生很榮幸地成為了一家保險公司的匿名案例。
鯨豚拍攝需要長時間外出,留在家裡的時間難免會被減少,很幸運的是,金磊先生有一個理解他的家庭,他的妻子和他是在黑潮海洋文化基金會認識的,一開始就很支持他的視野。家裡的孩子也隨著慢慢的長大,從害怕父親出海,覺得「爸爸一跳下去就不見了」到慢慢接受了爸爸一年有幾個月不在家,爸爸是「跳海裡拍照的」。穩定美滿的家裡,是他追求事業的最佳後盾。
經驗分享,共護海洋
水下鯨豚攝影攝影,其實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例如需要用最自然的方式與鯨豚,不能背氣瓶下水,也不要去驚擾帶小孩的鯨魚,也不要去貿然觸摸幼年鯨豚,拍攝鯨豚的過程更多是一個等待的過程。金磊先生也提到說:「鯨豚也像我們人一樣,有普通的個體,有活潑的個體,並不是所有的鯨魚都可以被拍攝,更多的是我們要去選擇合適的鯨魚。」
同時,拍攝鯨豚,並不只是需要學習攝影技巧,生態知識和鯨豚習性的了解同樣重要,這不僅會能更好的保護鯨豚攝影師也能更好的去預測鯨豚的行動,拍出更好的作品。就像金磊先生所分享的,「拍攝鯨豚一旦要準備提前量,不要等看見了再按下快門,那樣拍到的只會是跳動的水花。其次還有光線,通常情況,好的陽光會讓畫面更加動人。」
最後金磊還說起這樣一個現象,「在台灣,或是在全世界,純靠生態攝影或是藝術攝影是很難生活下去的。」確實如此,就拿台灣來講,政府雖然有計劃補助,但這些補助計劃是需要這些攝影工作者能的的確確拿出成果的,而不會為攝影師們的嘗試去提供資金,但是沒有經歷嘗試,如何去保證一定會獲得成果呢?這一方面,台灣需做的努力應該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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