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農學習3__貢寮水梯田割稻

101.7.17

 
宮崎駿住家附近有條小河，那裡居民成立河川清淨會，一日宮崎駿穿上防水青蛙裝，跟著大夥把掉到河裡的摩拖車綁上繩索，套在粗粗的木棍，與河岸上另一組人馬經過幾次努力將摩拖車慢慢拉上岸，老婆婆為大夥及一旁加油的路人倒上甜酒，他們一點一滴的努力帶來一絲一毫的改變，就像是一雙雙小腳將心裡的不平和燥鬱踏成篤定和充實，這份感覺讓宮崎駿覺得很幸福，他相信只要人們感到幸福，並且以感同深受的心，希望自然界的生物也幸福，這才是環保的真義。
~摘自「傳遞幸福的動畫大師宮崎駿」、周姚萍編寫、小天下出版

「5點半集合從台北出發到貢寮割稻會不會太早？」「太好了，早點比較涼」七點多到貢寮劉阿伯家，門口已經曬著一小塊稻穀，原來獨居的阿伯六點多就開始到家裡後面的梯田割稻，趕緊把自家炒飯吃完一起下田去工作。

我曾參加過多次熱鬧的割稻體驗，而這是最紮實的一次，一個老農搭配三女一男共四個年輕人，一個馬達式打穀機，將5塊(?約4分地)梯田剩下最上方的一塊的有機田完成收割工作(大約1分地)。大家默默專注地割稻、打穀，偶爾傳來大冠鷲、山羌的鳴叫，交尾的蜻蜓從旁飛過，一邊割還可以一邊欣賞鴨舌草可愛的紫色小花。

水梯田和一般稻田栽種很不一樣，為保持梯田水份，以免田埂崩壞?，所以沒有曬田，收割時也沒有放乾水份。收割時兩腳浸在長滿許多水生植物的水裡，梯田旁還有樹林，偶有陣陣徐風，比起南部旱田收割涼快許多。

 
貢寮水梯田是訓練「割稻人才」以及「磨練心志體魄」的好地方，和阿伯合力在水梯田裡推動打穀機，以就近方便拿起稻桿打穀，就知道打穀機頗有重量，心裡真是非常佩服腳還在痛、背有點駝、年紀比我們都大的阿伯如何將打穀機延著崎嶇、陡斜的小路從家裡到水梯田推上、推下。平日負責在水梯田觀察蜻蜓生態的嘉云說：「平日少務農的都市人割稻時常常起身看看離盡頭還有多遠」，我建議多看阿伯工作背影，更能打起精神努力完成工作。

今年是貢寮水梯田計劃第二年，共有10戶農家加入，當地社區報主編、大學曾加入保育社的林紋翠老師扮演重要穿針引線的角色，計畫很自然一開始先找上她來幫忙，她十多年前原是這兒的國小老師，農戶多是她學生的家長。今天一早她先到貢寮火站車接割稻幫手，田主阿伯和我們一起下田工作無暇招待，林老師貼心地帶著她煮好的「酸梅、檸檬、石花菜」以及糕餅店老闆烤的「海綿蛋糕」給大家當點心，她不僅參與割稻，還抽空到阿伯家煮中餐給我們吃，阿伯浴室裡的米糠皂也是她做的，下午繼續跟著大家到樹伯家幫忙割稻，還回家煮晚飯給先生孩子吃，外表雖瘦瘦文雅狀，勤奮、熱心精神可媲美傳統農家媽媽。

老家台南、大溪國小老師鄭乃文，扛著的稻穀十幾趟從水梯田到阿伯家，年輕人體力好而且願意做，笑嘻嘻不以為苦。阿伯在都市工作的兒子、和兒子同住的伯母不一定有空能來幫忙，但很希望他們能來交流外地人支持阿伯及水梯田的心意。

阿伯家客廳一進門就掛著「他及全家」水梯田守護聘書，看得出來阿伯珍惜它如同獎狀般榮耀，「收獲中多一些對環境的照顧」，第一次看到如此感性訴求的聘書文字。

阿伯家獨自位在小山上，比較偏遠，孩子希望他退休不要再辛苦務農。阿伯年輕時兼做工程養家活口，以前阿伯曾在比較市區的地段買了房子，卻被騙錢沒交屋，這房子是沒唸什麼書的阿伯自己設計請人來蓋，雖在盛夏每個房間通風超級良好，非常舒服，實在很了不起。院子外的土牆是阿伯和兒子們砌的，週遭有阿伯栽的花木。後方有源源不絕、清涼的山泉水，水池裡養著阿伯兒子帶回來的魚，在門前廣場仰頭就看得到藍天白雲。種稻、種菜、養雞、十幾箱的吃野草百花蜜的野蜂，生活悠然自足。貢寮近年來約有60戶都市來的退休新移民，我想他們應是很嚮往這樣生活而來。

不論養雞場如何標榜通過XX檢驗，那兒的雞幸福程度必定遠遠不如阿伯家的雞，阿伯把發育較差的米粒(還帶有稻穀)拿給雞吃，讓雞自己去啄開來，比吃米糠的雞更高一級，阿伯的土雞蛋蛋黃又濃又香，阿伯說他常吃，中餐把他的荷包蛋給了我，我連吃兩個心有未足，還問阿伯可不可以買回去給家人吃，阿伯說沒在賣，讓我帶了六個土雞蛋孝敬爸媽。半日的割稻能換到五星級飯店吃不到、市面上買不到富生命力的頂級好食材，我實在太幸福。

 
水梯田裡有豐富的水生植物，若以一棵市價10~30元來算，在阿伯梯田走動可說是「錢多到淹腳目」，即使錢捧到門口來，阿伯好喝的野蜂蜜一樣也沒在賣。我有一位做業務的朋友喜歡抽空到鄉下去「靜心」，都市業績的壓力常讓他睡的不夠沉，鄉下純真的生活很自然地讓他放掉壓力，他說「以前幾十萬的案子沒接到就會椎心肝，這幾年下來，如今300萬的案子也能看得很淡然」。雖然花費一些車資、時間，但賺到的健康卻是無價！

 
下午到樹伯水梯田，早上夥伴們繼續加入割稻，人禾環境倫理發展基金會方韻如、台大穀雨社成員已在那兒割一上午，而我體力甚差，吃過中飯想睡覺只能在一旁幫忙曬穀。這些人平日只是文生，下田仍然有模有樣，效率很高，真佩服這群人的體力及毅力。

建議以後各地辦割稻體驗，不要捨不得人工打穀消耗多，也不要小看認股人只能割兩三下照照像，這樣方能吸引認真、有心的人材加入農業生產。

因為要和很多不熟悉的人接觸，一開始樹伯並不想加入計劃，不同因緣讓家族成員回流的弟弟和兒子慢慢對他解說計劃，才讓他同意參與。孫子則從國小就開始參與農事，大家族動員一起割稻。

樹伯的弟弟十四歲就會挑米領大人的工資，他說挑米的人胸肌是圓的，和練舉重的寬廣不同。下午米苔目點心不是搭配傳統黑糖水而是樹伯兒子養的野蜂蜜水。

廢校的操場如今是曬穀場，樹伯在一小塊塑膠布上曬的米粒粒渾圓飽滿，十分吸引人，原來是樹伯在割稻前花了2小時帶著剪刀將稻田裡好的穗剪下來，收集後用手出用力一抓就可脫穀，剩下的稻穗帶有一點穀粒一樣送給雞吃。樹伯認為好的稻穀是尾端三小穗齊，他已經自家育苗種這品種30多年，沒有什病蟲害，所以從來不需要噴藥，反而今年聽說台東某品種很好吃，在幾塊下方梯田試種，得了不少病蟲害。這次收集大約有10台斤稻種，四分地約需30台斤，樹伯說明年先用這10台斤種，不夠用別的補，以後再增加留種的量。

19天來第一次下起午後陣雨，搶收完稻穀後，大夥跑去看彩虹，原本走在最後面的樹伯應大家拍照的要求在田埂上走一遍。老農、小狗、一群熱心的人、層層山巒、水梯田、高掛的彩虹，幸福地好像在夢裡。

 
台大穀社今年在宜蘭租地種稻，由課業較少的碩士生每週去巡田水，也將開始賣米，這個月也在台灣多處協助割稻，是行動力很強的一群年輕人。在樹伯家豐盛晚餐後，台大穀雨社送給樹伯一條大毛斤，感謝他對土地的付出，多年前原本少與外界接觸的樹伯如今因這計劃變得更年輕有活力，眼神就像小丸子爺爺閃著星光。

這計劃以保育水資源及珍貴稀有動植物為大前題，透過計劃劉伯伯、樹伯一家生活的改變，不僅有老人關懷、農村再生多層面的正向影響，林務局、人禾環境倫理發展基金會在「生態農」得到很多人衷心的讚賞及肯定。

宮崎駿雖身為國際知名動畫家，仍一起和居民清河道、除草撿垃圾、做森林維護活動。宮崎駿覺得人如何與環境相處是每個人都得面對的問題，他所主張的環保並不是以人為本位，只做對人類有益處的事，而是秉持萬物皆有靈的想法，尊重大自然的所有生命。到貢寮來彎腰割稻，用行動讓您更深刻體會。

攝影：人禾環境倫理發展基金會

後記：
1.鄉間小路2012,7月
未脫殼的稻穀直接餵食給雞吃，雞的脂肪比例較低，整個雞舍也沒有濃厚的臭味
參考野生及飼養虱目魚有很仔細的內臟差別
http://wwwextra.tfrin.gov.tw/fish_recipes/milkfish160/images/w15.pdf

2.隔天平日少用的肌群果然「疼腿」，但排便更順暢，彎腰割稻是很棒的健身運動。

3.割稻當天我一不小心就割到手，不想麻煩大家，流血的手繼續工作，沒想到手好的比起以前在家裡菜刀切到，擦藥好的更快，也沒有留疤，不曉得是水梯田的水比自來水還好，還是說人不要太「惜皮」，8月2日崑濱伯在米之神實作課說小時候手腳割到小傷都是用"土粉"(土)抹一抹就好，說是"土地公的藥"，他說不曉得是否土的微生物作用，難怪我在貢寮手傷好得快

4.鼓勵大家想拍照時，請先放下鏡頭，安靜的一起做農事至少一小時以上，一邊幫忙工作，一邊「隨意」拍就好，因工作後心裡湧出來的感動，拍出來更自然具深度，而不是美美的沙龍照
農人不是獵影的道具
http://kongaliao-water-terrace.blogspot.tw/2012/07/blog-post_31.html#more

5.人禾環境倫理發展基金會
Tel: +886-2-2393-0102  
http://www.eeft.org.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