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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悟族人三十年的憤怒

2012/01/01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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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舉

年前的凱道,寒風刺骨,真的很冷,所有的記者及到現場支持的朋友,都裹著大衣,撐著雨傘,但身穿達悟戰服的達悟長老,只有籐編的頭盔、背心、丁字褲,這些生活於亞熱帶海洋中的南島語族人,一年難得幾回經歷這樣的天氣,可是幾位年逾古稀的七十歲勇士站上凱道,卻一付大無畏的模樣,是環境逼得他們不得不如此堅強,因為長老們要對抗的是強凌弱的國家機器。
中華民國這個「外來政權」,不但擾亂了小島島民安寧的傳統漁牧生活,還把可能導致達悟族人滅絕的核廢料丟棄在他們的土地上,甚至已經造成輻射汙染,孰可忍,孰不可忍?相較於當下的刺骨寒風,一點都不算什麼。
當記者會結束,聲援的人們及記者陪著多位達悟長老推著象徵核廢料的黃色大桶走向總統府之際,在人行道上,在眾多警察群中,忽然有一位警察脫下外衣,給一位年長的達悟長老披上。警察也不忍!
之後,眾人徒步前往一公里外的行政院,呼籲政府立即遷出核廢料。大夥兒被拒絕在行政院外的拒馬前方,現場有位環保人士建議達悟族人高喊口號,以引發院方及媒體的重視,達悟族夏曼‧夫阿原突然怒火中燒:「我們都已經喊了三十年了,喊得聲音都啞了,媒體也報了三十年了,你們也不來處理。」
蘭嶼人真的生氣了,因為忍無可忍。
這個憤怒肇始於1974年5月11日行政院原子能委員會展開「蘭嶼計劃」,亦即在蘭嶼設置核廢場貯存場,當初僅對族人表示要在紅頭部落南方海岸蓋「罐頭工廠」及碼頭,實則在核廢料場挖了有23座壕溝,落成後,於1982年5月17日開始,運來的竟是第一批運進蘭嶼的一萬零八桶核廢料,自此,一艘艘貨船駛入碼頭,帶進這個永世的惡魔。這個事件讓保守的蘭嶼人於1988年第一次走上街頭,發起「220驅逐蘭嶼惡靈」反核廢料運動,接著達悟旅台青年又在台北街頭發起514反核運動。這個運動持續到2009年,核廢料貯存廠可能改由台東達仁埋單,但迄今九萬八千多多桶核廢料面臨腐蝕、輻射外洩的危險,卻不知何時遷出。
非但如此,台電還想闢建六條壕溝,但最多只能存放三萬桶就會爆滿,至於被中研院研究團發現蘭嶼的土壤、海洋都有銫 137、鈷60污染,卻置若罔聞,仍然源源不斷運進核廢料,任憑達悟人不斷努吼,也趕不走這個前所未見的強大惡靈。
說起蘭嶼的輻射外洩,國內的研究者早在十年前就發現蘭嶼島上的農田及芋頭、甘藷等作物含有人工核種銫137等,過去六年中研院地球科學研究所研究員扈治安,亦接受台電委託,在他所做的監測調查報告中,也顯示蘭嶼在過去三年來,發現更多地方出現銫137、鈷60,他呼籲政府應立即為蘭嶼島民做詳細健康檢查,並在核廢料尚未完全撤離以前,持續進行島上的核幅監測工作,以掌握核輻射對生態環境及人體健康的影響,並讓當地人能有一個共同參與的機制。
但台電對於「輻射外洩」並不認為是件嚴重的事情,核能後端營運處副處長李清山表示這些被發現的外洩,並非意外的外洩,是例行檢整作業中,在取桶開蓋的過程中「微量地釋放」,而且數值遠低於法規標準,未來將在排水溝出口加裝過濾棉以減少釋出。這,不過是掩耳盜鈴的做法。

台電以核能發電生產供電比不超過台灣電力的兩成的核電,卻造成處理萬年垃圾的核廢料難題,這個難題卻丟給不曾享用過核電的蘭嶼達悟族人,明顯不符合比率原則,而且,很顯然的,國民黨政府當初這樣的決議與欺騙,乃出於種族歧視,因為達悟族人只有三千多人,敵不過國民黨百萬大軍。以至於「核你到永遠」,吃定少數民族。
這是天怒人怨的欺凌,怎可能澆熄達悟族人的心中怒火?
非但如此,外來政權還想用國家公園還緊箍達悟人的生存空間,粉飾核廢貯存場的醜惡。那個爭議起於1985年,國建會中有人提議在蘭嶼成立國家公園,並通過大會向政府提出建議案。這個議案引起達悟族人相當大的反彈,經過多年抗議,後於1993年在立法院舉行「與雅美人共舞」國家公園與原住民權益公聽會,身穿傳統戰服的達悟人,推出部落長老以母語嚴厲抨擊內政部在規劃國家公園時,不曾尊重達悟族人的意願,國家公園計劃終於停擺。
國家機器企圖使用國家公園的法令來嵌致達悟族人的生存命脈之惡毒手段被破功之後,核廢料仍源源不絕運往蘭嶼,寫下蘭嶼達悟人百年被殖民、被掠奪的近代史中,最恐怖的一頁。
12月30日達悟族人在凱道上的宣示【我們共同的島嶼宣言-小島給大島的良心】,便將百年來的達悟「島難」,言簡意賅清楚說明,企圖打動當前及未來執政者的良心,只是,當現場維護秩序的警員亦升起惻隱之心同時,那些廟堂高官不知是否還是充耳不聞?
在此節錄達悟的宣言節錄示【我們共同的島嶼宣言-小島給大島的良心】宣示文中的一段,讓達悟人直接告訴讀者,他們莫名其妙成為「台灣同胞」的歷程,如下:
一八九七年,當我們的島嶼《Pongso No Ta-u》發現鐵殼船的時候,我們的天神讓風靜止,讓海平靜,他們的鐵殼船因而拋下鐵錨休息。
一八九七年,當我們的祖先首度遭遇《異族》的時候,達悟的男人敞開雙臂迎接他們登岸,他們自稱Nipon日本,我們自稱Ta-u達悟。
一八九七年,當我們的祖先以地主的傳統勇士的穿著,排列的握著長柄木器,微笑的迎接遠方的朋友時,日本人於是穿著軍服,握著步槍,板著臉相向,於是在我們的灘頭插上白邊中紅的旗子,宣示這是他們日本人的《島嶼—紅頭嶼》。Ta-u(達悟~土人)變成Yami(椰眉~生番),自那一刻起,我們島嶼的集體命運瞬間轉型 —《災難的起源》。
一九四七年一月二十九日中華民國國軍紅藍白的旗子插入我們的土地起,宣示這是你們中國人的島嶼《紅頭嶼—蘭嶼鄉》。達悟人居住的島嶼變成了“蘭花居住的島嶼” —《災難的生根》。
一九八零年二月原子能委員會蘭嶼核廢料儲存場第一期工程動工。一九八二年五月十七日台電正式將二百八十八桶的核廢料貯存在蘭嶼。紅頭嶼~蘭花居住的島嶼~核輻射儲值島 —《滅族的證據》。
在記者會場上,達悟人向府方呼籲,要求將「蘭嶼核廢貯存場」改為「中華民國核能廢料臨時貯存場」,回饋金改為「賠償金」,並訴求「島國與島國的對話」,要求政府簽署「達悟民族島嶼治理協定」。只是,當現任原民會主委孫大川針對「原住民族自治法草案」存在著假自治的爭議時,卻西瓜偎大邊,願當執政者的說客,並強勢要求原住民接受這種沒有土地、沒有權力、沒有財政的自治法,完全不立於原民的利益基礎上,為自己的族群爭取權益,這種原住民族的首長,根本將台灣島外的蘭嶼達悟族人視同化外之人,怎可能協助落實「島國與島國的對話」?
至於被經濟部列為核廢料場址的台東達仁,亦是原住民排灣族的傳統領域,未來完成建場之後,那些核廢料不過是從達悟族的領域搬到排灣族的領域罷了,倒楣的都是少數族群,不過到底會不會搬,還是一個問題,因為核電廠仍持續的運作,核廢料仍然源源不絕,台電需要的是擴大貯存場的規模,對於已經霸為己用的蘭嶼核廢貯存場是否真的遷移,時在啟人疑竇。至於環境正義,不管搬到哪裡,都不可能得到解決。
面對欺騙人民的政府,難怪會讓原住民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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