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郁婕編譯日新聞 供台社會問題新解方
【記者盧宥蓁、魏國謙/台北市報導】張郁婕以筆名「石川カオリ」編譯日本「小朋友食堂」相關新聞,看日本社會如何從民間基層自發性的力量,接住被政策忽略的貧困兒童。張郁婕關注社會議題,從多元性別議題,到未成年生產權益等眾多議題,都是她所關注的。她活用過去在日本求學的經歷,編譯日本社會新聞,發表在網誌,讓台灣,乃至於整個華語圈社會看到——原來在台灣以外的地方,社會問題是這樣被應對的。
↑張郁婕編譯新聞,讓華語圈看到,日本民間廣泛響應「小朋友食堂」(子ども食堂)概念,從民間力量接住貧困兒童。圖片提供/認定NPO法人全国こども食堂支援センター・むすびえ
借鑑日本經驗:接住邊緣貧困兒童的社會安全網——「小朋友食堂」
在台灣各縣市都有針對弱勢兒少的生活補助,滿足家庭收入符合標準之下、以及因父母死亡、服刑中,或是經法院改定監護人等條件,就可申請每人每月數千元不等的津貼。儘管政策確實改善部分貧困兒少的生活,卻仍有許多不符合申請條件,生活卻同樣困苦的孩童。《聯合報》就曾透過新聞專題〈被遺忘的孩子:我八歲,我住在貨櫃屋〉揭露在社會邊緣許多孩子,家裡不符合政策補助條件,但卻常有一餐沒一餐,因為父母忙於工作,家庭失去照護功能,孩子在沒事就在社區遊蕩。這樣的孩子因缺乏文化刺激,也容易錯過以教育翻身的機會。
↑在台灣有許多不符合政府救助條件的邊緣孩童,仍在貧困中打轉。這時就需要民間力量相助。 圖片提供/聯合報
因應政策照顧不到的邊緣貧困兒童,有民間機構「家扶基金會」,從民間募捐,致力支援邊緣兒少的生活,提供獎助學金鼓勵孩子向學,也透過「認養制度」,讓民眾透過定期捐款,支持孩童生活開銷與營養照護、參加課後輔導活動等——但兒童孤食與陪伴缺口的問題,仍深藏在台灣社會許多光照不進的角落。
而在日本,每七個小朋友就有一個小朋友處於相對貧困的狀態。他們也未必處於貧窮線之下,但餐食不固定、孤食、沒有人輔導功課等問題,都是潛在社會危險因子。
張郁婕就撰寫《從兒童貧困到解決「孤食」問題,日本「小朋友食堂」是什麼》文章,帶領華文讀者深入了解,日本的「小朋友食堂」(子ども食堂)制度,是如何從社會基層力量,補足這張社會安全網。
↑因為家裡大人忙於生計,而無處可去、或缺乏照顧的小朋友,就可以到小朋友食堂。一方面有飯可吃,另一方面也補足陪伴缺口。 圖片提供/認定NPO法人全国こども食堂支援センター・むすびえ
在「小朋友食堂」(ことも食堂),孤單的貧困兒童,可以沒有顧慮的和其他小朋友交流、共餐,也在這裡參加各種活動,豐富童年生活。「小朋友食堂」服務源自東京一家蔬果店,這家蔬果店老闆自主發起陪伴小朋友寫作業、補救教學,後來為了補足貧困兒童除了營養午餐之外,餐食不穩定的問題,更發展出「拿一個百元以下硬幣(約台幣25元以下),就可以來吃一餐」的服務。
「小朋友食堂」初衷,是想要打造一個小朋友可以輕鬆進來用餐的環境。並且小朋友食堂並非一個政府政策,而是社會守望相助的草根力量。一群群希望能夠服務社區的居民們集結起來,一起發起的服務。如今在日本,各個社區可能都有自己的「小朋友食堂」,提供的服務可能有所差異,但初衷都是想要為地方貧困小朋友盡一份心力。
↑小朋友食堂,讓貧孤兒童都能來共餐、參加活動。圖片提供/認定NPO法人全国こども食堂支援センター・むすびえ
「小朋友食堂」是一種最大化草根互助的精神,並非政策性的救援,但確實接起了許多孤單需要陪伴的小朋友。從這篇新聞我們可以反思——台灣的貧孤兒童問題,是否也可以透過類似的方式被解決?
社會安全網
↑除政府制定政策扶助,更透過民間小單位的覺察與自發性支援,幫助到社會上每個生活出現困難的個體。 製圖/盧宥蓁
為了能夠接住所有在社會上遇到困難的民眾,給予適當的幫助與支持,除了政府制定政策,更需要透過民間力量,來共同接住這些社會邊緣民眾。沒有從家庭獲得照顧與關懷的孩子、不符合政策補助條件的貧困民眾、喪失獨立生活能力的獨居老人、乃至於懷孕而被社會唾棄的青少女,這些都可能是社會安全網的漏網之魚。「社會安全網」概念在於希望除了政策制定,能結合民間自發性力量,如守望相助、社福機構等的努力,將每個力量一條一條織起來,形成綿密的「社會安全網」接住所有需要的人。
張郁婕編譯的「小朋友食堂」新聞,給台灣很好的借鑒——社會安全網可以從更基層開始編織,並不一定要透過社福機構,才能幫助到弱勢小朋友,乃至於所有被排擠在政策之外的弱勢族群:從民間情感連結開始,接起一個個需要被接住的人。
棄嬰以外的可能——「匿名生產」
青少女懷孕,背後可能有更多家庭與成長環境的問題,她們卻仍要承受社會的不諒解與壓力;而懷上的孩子,更是無辜,因小媽媽仍沒有能力扶養,可能就造成棄嬰的人倫悲劇。
《熊本市慈惠病院出現「秘密生產/內密生產」第一位當事人,成日本首例》文章帶給華語讀者的故事,則有關一群熱愛生命的醫療人員、一名懷孕的未成年少女,與一個剛出世的小生命。
在熊本市慈惠病院下,少女隱匿自己真實身份,產下寶寶,並透過與政府單位斡旋,保障寶寶能夠取得戶籍。這名少女曾遭生母虐待,母女關係不佳,甚至在得知少女懷孕後,希望與少女斷絕母女關係。少女缺乏家庭關愛,曾表示身邊沒有值得信賴的大人,也疑似遭男性伴侶施暴,她曾對慈惠醫院的工作人員說「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如果不能在醫院生孩子的話,我可能會一個人把孩子生下後就把他丟了」等話語,慈惠醫院的協助對她而言,可說是沙漠中的綠洲。
慈惠病院的「秘密生產」制度,讓當事人可以在匿名的狀態下生下孩子,孩子出生後並不會在戶政資料上登記生父母姓名,院方只會有一人知道當事人的真實姓名。當未來孩子長大後想要知道生母是誰,孩子可以查閱存放在慈惠病院內的生母的個人資料。關於生母與孩子的關係認定,理想應到熊本市府查閱,卻礙於法律爭議,採用現行替代方案。
張郁婕在秘密生產的文章之前,就曾撰寫〈我們是否能接住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我讀《為什麼要拋棄我?日本嬰兒信箱十年紀實》〉,藉由嬰兒信箱制度,討論一個現象:社會傾向將生產壓力,全盤加諸於孕婦身上。未婚懷孕、或是脫離家庭脈絡,都可能是孕婦孤立無援的因素。張郁婕就為這個主題,撰寫了一系列文章來探討:我們該如何接住這些無助的媽媽與孩子?
回到台灣,垃圾車發現保有胎盤的嬰兒屍體、九個月男嬰因不當照護致死⋯⋯等等駭人消息時有所聞,其中就隱含許多問題:未成年懷孕被社會投以異樣眼光,懷孕少女自身無處可洽談,不知如何面對,不只是嬰兒生命問題,更是少女精神問題;不知如何扶養孩子、經濟有困難的年輕父母、也可能走上殺害孩子一途⋯⋯。棄嬰問題不只是孩子不幸的問題,更有可能是因為父母的不幸產生的後果。「匿名生產」的制度提供小媽媽另一個選擇,讓孩子能有機會獲得良好的生長環境,也幫助小媽媽度過人生中的難關:我們也可以思考,這樣的方式在台灣是否可行?
現職國際新聞編譯 自主撰寫文章
張郁婕最初因關注核能議題,創立網站專門編譯日本核電廠現狀相關新聞,後來想寫的領域越來越多,索性將專頁改名,成立《石川カオリ的日本時事まとめ翻譯》新聞專頁。編譯日本新聞的嗜好,促成台灣人借鑑日本經驗的窗口。
「那其實就像是我的作品集啦!」提到《石川カオリ的日本時事まとめ翻譯》專頁,張郁婕笑著這麼說。現職國際新聞編譯的她,大學讀的是工科,跟新聞或媒體完全沾不上邊。她從高中就很關注社會議題,但因為自己擅長的是理科,所以進了理工科系,但對關注議題與撰寫文章的熱愛,讓她從大學赴日交換,就開始為《清華大學諮商中心駐日小編專欄》撰寫文章,後來更創立《石川カオリ的日本時事まとめ翻譯》編譯日本新聞。對人文議題的熱忱,讓她決意報考大阪大學人間科學研究科共生學系的Global共生學講座多文化共生碩士班,逐漸走上新聞媒體編譯之路。
↑張郁婕的粉絲見面會,右一為張郁婕。 圖片提供/張郁婕
工科裡的文組魂
張郁婕可以說是隱身在理組裡的文組人,從高中時期就對人文社會感興趣,卻因為理科成績較好,而進入工科系。二O一三年進入工科系時,社會反核聲浪強,使研究核能的工科系氣氛低迷,成為她撰寫核能相關文章的契機。「大學時參加社會運動,那些反核的聲音跟自己學的東西有衝突,就希望可以促成理解跟對話」沒想到因為她的工科背景,使她應徵網路媒體《地球圖輯隊》的工讀順利,從此一腳踏入新聞編譯的領域。「他們想要能寫科普新聞,理工科系的人是很好的人選」張郁婕說。後來結束工讀,赴日攻讀大阪大學人間科學研究科共生學系的Global共生學講座多文化共生碩士班,終於能在學校研究人文學科相關知識。
她的理工背景也促使她對科普新聞的想法:「如何在科學技術發展時,就讓民眾有所認知,是非常重要的。其實有很多沒有絕對答案的科學。」她在研究所就是副修科學技術社會論,可見理工背景與人文思維在她身上的交互作用。
媒體公司壓力持續獨立撰寫
「表面上是在寫國際新聞,但其實都跟台灣有關。」她撰寫核能相關文章起家,如今多元性別議題、日本勞動權利、法律爭議、社會福利議題,都在她守備範圍。問到她是如何選擇要撰寫什麼議題?她說她寫的都是自己關注的議題,投給媒體公司如果被否決,就繼續自己寫。對她來說,持續經營《石川カオリ的日本時事まとめ翻譯》除了是自己的作品集,也希望能夠帶給讀者多元觀點與正面影響、促進討論,所以不願為文章設置付費牆,而是採取贊助模式。
↑《石川カオリ的日本時事まとめ翻譯》版主張郁婕。 攝影/魏國謙
採訪側記
訪談過程中,再再從話語中感受到張郁婕小姐對社會議題的熱忱,令人不禁去驚嘆,這竟是一名工科畢業的新聞編譯。她對新聞的態度十分嚴謹,有說不完的理念與想法,讓還是新聞系學生的我們備受感動與啟發。她除了現職是新聞編譯,興趣也是新聞編譯。媒體新聞編譯並不是一條賺錢的路,但她卻十分滿足,印證了「工作」除了經濟回報以外的價值。
回應文章建議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