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鄭亦庭、蔡昀真／臺北市、新北市報導】未成年少女意外懷孕的新聞或事件一出現，總會引發大眾負面的討論，但卻忽略了這群小媽媽們其實也不過是少女的年紀，卻得面臨外界眾多不友善的目光。勵馨基金會推出「青少女懷孕服務方案」，從發現懷孕至孕後生活，提供完善的生活協助與諮詢服務，陪伴青少女們處理孕期大小事，讓她們不必因害怕社會眼光或家長責備而獨自面對懷孕。
汙名化問題嚴重 懷孕青少女求助受阻
「在一些媒體的渲染之下，或一些新聞事件，其實也會看到社會大眾對於未成年懷孕，或是未成年生孩子這件事情，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汙名化。」勵馨基金會台北分事務所（以下簡稱：勵馨台北分所）青少女懷孕暨青少年父母支持性服務方案督導陳韻淇指出，正因為汙名化的問題嚴重，導致青少女們不僅在發現懷孕時不敢求助，到了後續的待產與生產階段，也難以尋求資源與協助。
因此，勵馨基金會自二〇〇〇年推動「青少女懷孕服務方案」，提供專線與網站諮詢、預防宣導等服務。陳韻淇分享她所接觸的個案，年齡大多落在十七至十九歲，其中許多青少女在童年時缺乏父母的關愛與照顧，這使得她們特別渴望擁有屬於自己的家庭，也有部分青少女交往對象的年齡較大，關係中的權力不對等，難以向另一半要求做避孕措施，故容易發生未成年懷孕的情況。
不過陳韻淇認為，這些青少女們其實沒有大眾想像的那麼脆弱或不成熟，她們會透過和社工討論或觀看其他媽媽們分享的育兒經驗，盡所能地學習如何照顧孩子，成為一個媽媽。「這對她們來講其實是加倍困難的，因為她們過去沒有很好好被照顧的經驗。」陳韻淇說，雖然仍有須加強之處，但她們已經非常努力與盡力地在照顧孩子。
勵馨台北分所青少女懷孕暨青少年父母支持性服務方案督導陳韻淇表示，未成年懷孕大多發生在家庭照顧匱乏的孩子身上。攝影 / 蔡昀真
從產前到產後 勵馨分階段服務
「很多少女她們在最一開始發現懷孕的時候，其實是很驚慌的。」陳韻淇表示，這些懷孕的青少女們可能已經與學校關係疏離，周遭又沒有信任的長輩，即使想要諮詢或求助，也缺乏管道。故勵馨基金會提供未成年懷孕求助網站，各縣市分所也設有專線電話，讓青少女們不須一個人徬徨無助地面對懷孕，而是有對象能共同討論與分析。
透過勵馨基金會工作人員的介入與協助，陳韻淇希望讓懷孕的青少女們認識自己能有哪些選擇，而不是懷孕後，原本的生活就會全部發生變化或消失。而勵馨台北分所將青少女懷孕服務分成三個階段。一為「發現懷孕時」，此階段青少女本人或親友都可能來尋求諮詢，因青少女在剛得知懷孕後，會非常焦慮不安，像是擔心怎麼告知家人、接下來的生活安排、與另一半的關係、孩子的生育抉擇及照護方式等。
「因此我們會先幫助青少女釐清（她們）現在最擔心的事情，再一步一步協助她（們）安排期程。」陳韻淇指出，其實青少女們並非沒有想法，只是突然發現懷孕，難免會不知所措，故須有人陪在她們身邊，慢慢整理並傾聽她們的想法。若親友也對懷孕感到慌亂而來求助，社工則須從旁協助青少女與親友間的對話和相互理解。
第二階段為「懷孕待產期」，陳韻淇說，「這個時期的個案可能已經度過了最初期的慌亂，開始有一些現實感面對自己懷孕的事實。」故若青少女有需求，社工會陪同產檢，並告知如何照顧身體、理解生理變化、協助預備產後生活與心情調適等。
第三階段為「孕後生活」，這代表年輕爸媽們進入新手父母階段，此時會經歷許多的焦慮與新奇，故社工須和他們一同討論照顧孩子的技巧，並瞭解孩子的生、心理狀態。此外，社工也須協助年輕爸媽們建立成為父母的自信，透過適當給予鼓勵，或辦理各項團體，例如親嬰團體、親密關係團體等，讓一對對年輕爸媽能從中學習經營親密關係、理解孩子的發展與需求。
勵馨基金會「青少女懷孕服務方案」的廣告文宣。攝影 / 蔡昀真
從伴侶到家長 多方面提供協助
而因目前臺灣的社會普遍存在「懷孕與婚姻共存」的概念，因此，在勵馨台北分所服務的對象中，至少有一半比例的年輕爸媽，會在其父母的要求下締結婚姻，不過仍有小媽媽單親撫養的案例。故除了提供小媽媽們服務，勵馨台北分所同時也透過成立團體服務年輕爸媽。但陳韻淇表示，男方通常不太願意和社福單位接觸，再加上在他們的家庭分工裡，男方往往負責養家糊口，忙於生計，其實很難同時接觸到年輕爸媽。
此外，勵馨臺北分所也在國、高中校園舉辦講座，內容包括情感教育及性教育、避孕議題等，希望讓學生認識正確的親密關係。而陳韻淇指出，家長們往往拒絕與孩子談「性」，並認為孩子不應接觸「性」，這會導致孩子碰到懷孕等狀況時，不願向家長討論或求助。
因此，勵馨台北分所預計持續針對老師、父母等青少女的重要他人開設講座，說明青少女懷孕可能受社會、家庭、學校等環境影響，若遇到孩子懷孕的情況，希望父母能減少責罵，多一些理解與包容。
留養寄養出養 選擇最適當照顧方式
青少女們在生下孩子後，需要選擇以哪種方式照顧孩子，小媽媽們目前有三種選擇：一為「留養」，指將孩子留下，自己扶養照顧孩子；二為「寄養」，即是將孩子交由寄養家庭，其提供暫時性的照顧，直到原生家庭恢復可照顧孩子的情況，再將孩子送回原生家庭；三為「出養」，其指放棄親權與監護權，透過合法的機構或管道，為孩子找到養父母，使其成為法定血親關係。
「其實服務的這幾年來，我們發現留養的比例越來越高。」陳韻淇表示，近幾年來勵馨服務的個案，家庭資源大多充足，年輕爸媽也願意自己擔負起照顧的責任，因此留養比例提高。而如果選擇寄養，則須轉至社會局做評估與後續處理，若選擇出養，會將青少女轉至收出養服務的方案。無論選擇以哪種方式照顧孩子，青少女們在下決定前，都須考量自己的意願及孩子未來的成長環境，並與父母及社工做好充分討論。
收出養服務 為新生兒尋找收養家庭
收出養服務又分為國內收養及跨國境收養，國內收養會派遣社工至出養家庭進行「出養必要性」評估，即核對出養家庭的能力、資源、意願等，是否真的難以照顧孩子。此外，也會對收養人進行「收養適任性」評估，包含要求年齡差距、經濟穩定，並瞭解收養動機等。而跨國境收養指外國人至臺灣收養孩子，其已在當地取得收養資格，故臺灣的收養機構負責協助國外收養人完成在臺灣的收養程序、安排來臺接孩子等。
天主教福利會收出養服務中心主任楊淑宜指出，國內收養人多數希望收養年齡較小的孩童，故年齡長於三歲或有特殊背景、身心狀況的孩子，大多會使用跨國境收養的方式，不過她也強調，一切仍以孩子的最佳利益為優先考量。
而收養人完成收養審查及媒合孩子的步驟後，會有半年至一年的試養期，整個收養程序最順利也要花上一年半至兩年的時間。近期因遇上新冠疫情，收養程序有所延長，收養人僅能透過視訊的方式與孩子互動。「沒有實際見面互動，而是透過視訊，這樣真的能夠瞭解（彼此）嗎？」楊淑宜也擔心視訊的成效不佳，會引來更多後續收養問題。
「收出養其實像是一個接力賽，就是一個（家庭）給了生命，另外一個（家庭）給了後續的養育、滋養。」楊淑宜認為，收養家庭與出養家庭間的信任和承諾非常重要，出養家庭應坦誠相待，如實告知照顧孩子的情況，而收養家庭也應對出養家庭的背景，有一定程度的理解並願意接納。雙方抱持開放與理解的態度，這一場「接力賽」才可能順利，讓孩子得到最好的照顧。
天主教福利會附設約納家園婦嬰組組長王海玲（左）與天主教福利會收出養服務中心主任楊淑宜（右）。圖片提供 / 王海玲、楊淑宜
正視青少女懷孕 不再汙名與邊緣
除了諮詢與收出養服務外，天主教福利會也針對懷孕婦女及嬰幼童等提供安置服務。天主教福利會附設約納家園婦嬰組組長王海玲表示，服務對象主要有三個類別，即〇至六歲的嬰幼兒組、七至十八歲的兒少組、懷孕婦女與其孩子的婦嬰組。而嬰幼兒組和兒少組多為長期安置，提供心理諮商與課業輔導，婦嬰組則是短期安置，會視其需求提供生活照顧與就學或就業諮詢。
「因為其實這個服務（青少女懷孕），我覺得在目前的整個政府部門或社會氛圍之下，是越來越邊緣化。」陳韻淇認為，雖然政府將未成年親職歸作脆弱家庭，並給予資源與服務，但青少年父母需要的資源或支持，其實與其他脆弱家庭有些不同。「對青少年來講，他們既要發展自我，又要照顧一個新生命。」青少年父母在心理上可能不夠成熟，需要協助的地方也更多。
陳韻淇說，政府可以提供青少年父母更多的協助，像是將青少年父母的身分納入優先公托，有地方能托育和照顧孩子，這些青少年父母就不須被侷限在孩子身上，而是能有其他就學或就業選擇。未來勵馨台北分所將持續服務有需求的青少女們，並希望讓社會大眾更加認識與重視未成年懷孕，減少汙名化，以此吸引更多的資源，協助這些青少女們。
採訪側記
我們容易因為未成年懷孕這件事，而給對方貼上負面的標籤，經由這次的採訪，我們更加認識青少女懷孕背後發生的原因及後續的處理措施，這也讓我們反過來檢討自己，不應一味責備這些青少女們，應先瞭解其背景與家庭環境，甚至整個社會環境或氛圍，都應該再給她們多一些的機會與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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