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烏瓦知記行:自然、教室、家
在撒烏瓦知部落的半天,讓我學到了很多。我從未感受到,原來自己的生活觀點是那麼的貧乏。
我早已習慣了現代的生活方式,縱然不是電梯大樓,也是水泥公寓,早上起床進入辦公室,下班後約人小酌或吃飯。我習慣了書店、電影院、百貨公司等等這一切資本主義文明之下的產物。撒烏瓦知的阿姨讓我驚醒: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唯一的可能。
撒烏瓦知的居民不過十三戶,他們在河岸,用生活告訴我們,文化不是遺產,文化還活著。活在河岸的小小土地。阿姨們過著,是完全親近水與泥土的生活。逐水而居,小小的菜園,裡面並不只有刻意播種的作物,也有自然生長的野菜。從土地衍生的自然,是他們生活的一部份,他們不必像台北人,要吃野菜得大費周章的開車去陽明山。什麼可吃、什麼不能吃,那是從阿美族的傳承裡,代代相傳的知識。古老的智慧足以讓他們生活在今天。
水牛漫步在河岸,茂盛的原生植物,就像是早期畫作中的台灣,相對於另一邊的河濱公園,所謂的綠化或美化,一定是齊頭的草地嗎?一定是排隊站著的樹嗎?慧偵說:那些更本不是原生植物,原來的植物會在長出來,政府又必須在去清除。我並沒有資格笑主觀機關,因為我跟他們一樣的愚昧。對於綠化河岸的想像是如此貧乏。只知道複製歐美電影中的公園場景,卻不會低頭去看我們所站著的台灣。是啊,我們對於土地不夠親近,以致於我們要拿外面的東西去強迫它接受,還稱之為美化。在美化的過程中,我們卻將土地原來的面貌毀了容。
我想到了松菸、我想到了農再,不同的場域、不同的主管單位,卻是一樣的邏輯。「什麼是美、什麼是好,長官說了算」不管那原來有什麼、不管那原來適合什麼,只要權力者看不順眼,就是窳漏、就是破舊就是該拆、,土地就這樣被強加了各種面貌。原來的生態必須因此讓位,原來的居民必須因此遷移。權力的傲慢無所不在。
撒烏瓦知部落,更本不會妨礙到腳踏車道,其實車道的雛形已經完成,部落的生活也依舊持續。那為什麼要趕他們走?據說官員很明白的表示:只是因為覺得這些房子太醜。我們賦予了政府單位的權力,讓他們調節各項資源,讓人類過著良善生活。但我們從未授權政府定義何謂良善。「政治是權威性的價值分配」,這是政治學的第一句話,政府是分配者,它不能夠定義,但是官員們既使考了高考卻也從未認清這一點。
種菜、養豬、捕魚,水牛漫步在綠色的河岸。話說,這不正是我們的國家機器,自小到大所讚揚的生活景觀。一個烤火爐,就成為部落的中心,輪值的廚房,每天不同的人作菜,十幾個人,便聚在火爐旁用餐。牧師帶著大家禱告,他們的生活在上帝的見證下存在。我想著,人有沒有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他們過得很好,能夠靠著耕種與採集以及一點交易過著,自己自足的生活,他們不是需要救濟的貧民,他們真的過得很好。那,我們是否一定要用資本主義下的價值去破壞他們的生活?他們必須過著一般所定義的文明生活?甚至這樣的生活正是我們的國家機器在課本中不斷頌揚的生活景觀:
方宅十餘畝 草屋八九間 ,榆柳蔭後簷 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 依依墟里煙 ,狗吠深巷中 雞鳴桑樹巔
戶庭無塵雜 虛室有餘閑 ,久在樊籠裡 復得返自然
國文課本自小不斷的對我稱讚陶淵明的遠離塵俗寧靜淡遠,但是同一個國家機器卻派出了怪手清除實際存在的撒烏瓦知。權力者可意識到自己的矛盾跟可笑?
生活方式的選擇,不就是對多元文化的尊重。不分藍綠的兩任政府,沒有人說自己忽略在地文化、沒有人說輕視原住民。那麼,當政府用大筆經費將原住民變成文化展品跟創意產業之時,是否想過,就讓活生生的文化延續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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