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劉潔萱、邱郁茹/台中市報導】一個將保存達悟族語視為自己終身使命的達悟族學者、一個專精民族語言的語言學家;一場研究會上的偶然相遇,將董瑪女和何德華緊密結合在一起,她們各自為了自己的理想,開啟長達二十年的合作,終於在二○一二年六月底出版了世界第一本達悟語詞典。
語言學家與達悟族的火花
身為達悟族人的董瑪女,原先擔任中研院民族所劉斌雄教授的助理,協助翻譯達悟族文獻以及相關研究。有感於母語正面臨消失的邊緣,她毅然決然投入保存母語的研究工作之中。「現在達悟族的孩子幾乎都不說母語了,對自己的文化也知之甚少」,現代文明的入侵和文化流失的速度讓她明白必須儘快著手將珍貴的族語記錄下來,於是,在一九九○年代初期,她開始尋找能和她一同合作的夥伴。
一九九四年在一場南島語族母語研討會上,董瑪女認識了語言學家何德華,兩人一拍即合,一起投入達悟族語的研究工作,至今研究將近二十年。何德華為美國康乃爾大學語言學博士,時任靜宜大學英文系教授,同時也是國際南島語言學者,深諳印尼語、菲律賓語及泰雅族語,並曾以菲律賓語編纂過教科書。由於達悟族語和菲律賓語同出於南島語系,甚至許多單字皆能互相通用,對董瑪女來說,何德華是最恰當不過的人選。
二十年,是一段不短的歲月,對於過去的合作經驗回顧,何德華說:「剛開始合作的時候不太了解對方,也擔心文化差異而造成誤會。」工作期間,何德華認為哪裡有錯就會直說,但是董瑪女卻回應:「可能不是這樣喔!」、「我覺得還要再多思考一會。」說到這何德華不禁大笑說:「哎呀!那時候真是很緊張,也不清楚她心裡想什麼。」董瑪女認為她和何德華在性格上是互補的,一個勇往直前、一個細細思量,正因如此,她們才能共事這麼久。
編纂詞典需兼顧文化及用語習慣
兩人在一九九○年代末開始著手編纂達悟語詞典,籌備初期,她們面臨了許多困難。由於達悟族語沒有文字、語法結構困難,即使是擁有多年研究菲律賓語背景的何德華,和長年擔任口傳翻譯的董瑪女,也吃足了苦頭。何德華認為翻譯須透過不斷的修正才能將意思完整表達,也要參照文化及用語習慣,同時要兼顧文化和語言翻譯非常不容易。除此之外,研究團隊也建立《達悟語詞典編纂網》,網站中的語料庫是由兩位蘭嶼顧問全年拍攝、採集島上的重要活動,經過記音、中英翻譯及剪輯處理後而成的。
這本詞典也是目前世界第一本以達悟族語為主的詞典,中英文雙語翻譯,提供想學習達悟族語的人使用,也是文化交流的參考資料。
▲達悟語詞典
達悟語裡的海洋文化
從達悟族語裡也可以一窺達悟族的海洋文化,魚類一直是達悟族人很重要的食物來源之一。在達悟族文化裡,魚種有「好魚」(oyod)、「壞魚」(rahet)之分,好魚無論性別都可以食用,壞魚只有男性可以食用。但日常生活中,因為好魚難以捕捉,一旦捉到就會優先給女性食用,所以這樣的傳統也融入到他們的語言之中。達悟族語的「孕婦」(Manili so kanen)一字,意思實為「挑選食物的人」,為了胎兒健康著想,懷孕的女人吃的食物必須經過特別篩選。例如白鰭飛魚 sosowon以及紅斑鰭飛魚 kalalaw孕婦不能吃,就是「壞魚」。好魚壞魚的分類方法很複雜,多半以可食用或不可食用、魚類外表、肉質氣味分類,大致上來說,肉質細膩較無腥味的就是好魚,肉質粗糙腥味較重的就是壞魚。另外,達悟語裡表示「在台灣」和「在蘭嶼」的方式也非常有趣,達悟族人根據自身所處的蘭嶼地理位置,將前者命名為「向外、靠海的那一面」(do ilaod),而相對後者為「向內、靠山的一面」(do irala)。
詞典數位化與應用的困頓
有感於電子時代來臨,二○○四年時何德華邀請到靜宜大學資訊傳播學副教授楊孟蒨共同合作,將達悟語詞典透過資訊科技將紙本轉成多媒體的形式發行。除此之外,何德華與楊孟蒨在二○○五年到二○○七年更參與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瀕危語言計劃,建立了達悟語數位典藏和數位學習網站,讓達悟族語的研究成果躍上國際舞台。
儘管成果豐厚,但面對詞典實際的使用狀況,董瑪女坦言,目前詞典在族裡的使用率並不高,只有在文學創作和教學時才會被拿來使用,目前台灣教授達悟族語的課程都是使用這本詞典。「這就像台語一樣,大家都會說台語,可是有誰真的會需要用到台語詞典呢?」不過董瑪女始終相信,「未來的某一天總有人會看到,對某一個人有用的」,自己是絕對不會放棄繼續研究和運用更多方法來保存族語;而何德華也說:「只要瑪女沒放棄,我也不會放棄。」兩人期望世人能運用她們所累積的智慧,將達悟語的價值和意義永遠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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