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山,天冷
梨山,天冷
從民國九十年的桃芝颱風,到民國九十三年的敏督利颱風,每當發生水災或土石流,政府與社會輿論往往把矛頭指向高山農業。這幾年來,政府積極推動「國土復育」政策,首當其衝的就是在林班地「租地造林」的農民。今年一月,上千名墾農集結台北抗議林務局的造林政策。墾農的要求合理嗎?他們是水土保持的破壞者,還是無辜的代罪羔羊?
靄靄白雪覆蓋著山頭,初春的梨山,到處是綠葉落盡、光禿著枝幹的果樹。坐在軌道車上,羅大姐巡視著自己的柿子園,準備替每棵果樹好好地修理門面。這裡的柿子樹在羅大姐盡心的照料下,每棵樹的收成都相當可觀,一棵樹一年的產值高達萬元。
羅大姐是東勢人,三十多年前跟夫婿一起上山,向榮民買了這一公頃半的果園。在政府的認定上,這叫做違法轉讓。榮民私底下將林班地轉讓給平地人的情況,在梨山早已經是相當普遍的現象,這個現象持續了二三十年,政府也一直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直到民國八十二年,政府決定收回梨山地區超限利用的林地,三年內交回土地的農民可以領取一公頃九十萬到四十萬的轉業救助金,但是這樣的鼓勵措施,十年下來顯然沒有多大的成效。
絕大多數的果農都不願意放棄果園,從去年開始,包括羅大姐在內的果農收到法院的存證信函。一旦法院判決確定,就要強制收回土地。在梨山種水果種了四十年的馬伯伯也收到法院訴狀,他不明白的是,當初政府為了要安置榮民而主動分配的土地,為什麼到現在卻變成是超限利用。
當國土復育的號角聲吹起,高山上果農的不安也到處延燒。相較於果農的抵抗,當初率先將農業帶上高山的福壽山農場與武陵農場,則是積極配合國土復育政策開始造林。
農場本身要轉型,但是在農場周圍已經放領的土地卻種著高冷蔬菜。這幾年蘋果價格下跌,很多人砍掉果樹改種高冷蔬菜,豪雨一來土石流就沖到下方的果園。果農張江海認為,對水土保持影響最嚴重的不是果樹而是高冷蔬菜,但是現在在梨山地區果園面積漸漸縮減,取而代之的卻是短線操作的高麗菜。
當外界認為果農是水保殺手,果農卻認為自己是水保義工。他們說自己投入的成本那麼高,怎麼會捨得讓土壤流失。相較於果樹,高冷蔬菜是更投機更賭博性的產業,但是從目前政府收回土地的優先順序來看,似乎跟真正的問題點有些落差。 把種了幾十年的果樹砍掉,改種造林用的小樹苗,真的是維護水土的好辦法嗎?
在國土復育政策下,林務局開始進行「收回林地、全面造林」,要求各地租地造林的墾農必須在期限內完成造林,否則將終租約。這個政策引發全台灣墾農的串聯,北上抗爭要求「還我土地」。但其實深入探究,每個地區面臨的問題都不盡相同,梨山的果農希望與政府訂定契約、保留果樹﹔天輪的墾農卻想要爭取土地所有權。
天輪地區老一輩的居民很多是在日據時代上山當腦丁,後來就這樣在山裡定居下來。從過去在林班伐木到現在種植果樹,在這塊土地上住了超過半世紀,卻因為制度的限制,始終沒辦法取得土地所有權。
為了保住果園,家住天輪的阿媽從去年開始栽種小樹苗。她一方面希望林務局能趕快續租土地,另一方面卻又煩惱,這些樹苗長大以後果樹不會有收成。
台灣山區的土地利用問題盤根錯節,一方面是生態保育的價值,另一方面卻攸關人民的生存權與財產權。想要用一個單一個觀點、單一的做法來解決所有的問題,恐怕只會讓問題越演越烈。真實的面對每一個區域、每一個個案不同的背景與狀況,才有可能在解決問題的道路上往前邁進。
(我們的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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