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們的老師＿走過八卦力Vavadun

      小玉是一位身體發育得很好的早熟女孩；當我到八卦任教時就聽到許多小朋友用半開玩笑、半嘲笑的口吻述說著他的種種遭遇。開學後三天她還沒有到學校來上課，於是我和主任只好騎上摩托車往部落中跑，到達地家時只見破舊的鐵皮屋禁不住陣陣吹來的冷風而發出嗚咽的悲泣聲，一進到屋內但見陳舊昏黃的耶穌聖像懸掛其中，飯桌甚至和垃圾堆中為人捨棄的桌子沒有兩樣，幾個斷手斷腳的椅子勉強羅列於旁，算是他家中唯一的家當。環堵蕭然是她家最好的寫照，而陣陣強烈刺鼻的阿摩尼混合著衣服經年累月受汗漬而發酵的異味迎面襲來，真讓人不得不退避三舍。小玉就住在這個連一般工寮都比不上的屋子中－而且裡面還擠著兩個幼弟和一個軟弱又常生病的爸爸。 

　　喊了幾聲都不見有回應，於是我往部落中孩子們日常嬉戲的ｖａｖａｄｕｎ（泰雅語瀑布的意思）走去，平常孩子們因為山中缺乏娛樂，因而練就了一番登岩走壁、游泳潛水的好本事；跳水是藝高瞻大的他們在眾目睽睽下最喜歡表演的拿手好戲，或許在兩層樓高的大岩石上縱身而下投入深不見底的深潭中，可以喚起昔日泰雅勇土奮勇不懈的往日雄風；也許就在赤裸的身子入水時所激發出的生命火花與快感才能讓他們覺得受到尊重與肯定。 

　　到了ｖａｖａｄｕｎ，雖然沒有看到小玉，不過卻看到小玉她年僅五歲的弟弟；看到弟弟在這裡當然姐姐也一定在附近，這時我腦中突然憶起一幕影像：我剛到時似乎有人往路旁雜草一閃後就不見人影，莫非她就躲在草叢裡面？於是我向草叢一找，結果她真的在那裡；但是使我大吃一驚的是草叢中竟然還有一個留著短髮的男生；當時我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其他小朋友告訴我的話：「賣魚的常常到小玉家，並且送她很多菜，他和小玉關在房內不知在做什麼？而小玉的弟弟則在外面幫她們看門。」心中想到這裡，再看看那個男生，內心不由起了寒心，難道小玉真的如其他學生所說的一樣，和許多人有不正常的關係嗎？ 

　　突然主任一句低沉的嗓音劃破了這股快要令人窒息的不安氣氛：「小燕，妳怎麼沒到國中去讀書？」還好！原來她只是個長的像男生的女孩，現在是國中二年級的學生，是小玉小學的同班同學，不過小燕因為並未像小玉一樣有三年的中途輟學紀錄，所以現在已經讀國中二年級了，不過她也像小玉一樣得了厭學症，一學期到學校讀書的時間恐怕還不到一個月。見到小玉後我馬上和顏悅色的跟她聊天，一邊拿出我早就準備好的玩具送給小玉和他的弟弟；一方面也告訴她可以把弟弟也帶到學校來，弟弟的營養午餐也不要她付。在臨回學校前還千交待萬交待的要她明天一定要到學校上課。 

　　隔天早上當小朋友陸續到校時仍不見他的蹤影；正當我心裡不再存有任何希望時，她出現了，她真的帶著他的小弟穿著與學生身分很不搭調的大人衣服來上課了；這真的讓我喜出望外，因為據主任研判她再回到學校來讀書的可能性極低；不過她真的回來了，這是一個令主 任及 老師們跌破眼鏡的結果，因此我內心非常的興奮與雀躍－我知道我的玩具戰略成功了！ 

　　小玉是回到學校了，可是緊接而來的問題是因為她身上所發出的惡臭及數年來和同儕之間長期處於對立的關係使得她被孤立了；不只沒有人願意和她同桌讀書吃飯，就是連平日上學及下課時間也沒有人願意與她為伴。事實上小玉是一位聰明伶俐又懂事的孩子，打從她國小三年級媽媽因為在一次選舉中和爸爸有了不同的意見離家出走起，他就姐代母職把當時才出生的幼弟帶大；而且還要時常帶著她那個不一定能讓他三餐溫飽的軟弱爸爸東跑西奔，因此當我看到她騎著體積龐大的雄獅一二五穿梭於迂迴的山路時；除了勸她要帶安全帽、速度放慢一點外，我什麼也不能說；我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我知道如果照交通規則來，那麼在她可能發生車禍的十八歲前就一定會餓死或病死在那間勉強稱得上是家的破鐵皮屋中！ 

　　因此僅管其他的學生說她和賣魚的怎樣怎樣，也不管部落的族人如何描述小玉可能已被她的＊丈如何如何的傳言；在我的心中她還是貞潔的，尤其每次看到她載著那個軟弱到摩托車都不敢騎的爸爸時，我再也不敢以老師的身分與眼光來看她，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和她易地而處，我一定不會比她好到那裡，說的明白一點：「在那樣的環境中，我能不能保持那樣的生命力－能不能活下去都會是一個問題」。因此從他的身上我不但見到造化弄人的悲慘遭遇，更重要的是我也見識到原住民堅韌卓決的生命力－在這一方面她卻足以當我們大 家的 老師－一個不論你花多少錢都請不到的老師， 從這個 老師身上我學到了惜福、惜緣，更學到了敬畏生命的寶貴一課。
　　為了讓同學們不再排擠她，我真的是煞費苦心。或許在部落中小玉一家人已經再也得不到任何尊重，因此嚴重的自卑也造成了她極度的自尊心；她不容任何人對她及兩個弟弟在言語及行為上有絲毫不敬和挑釁，一有問題便拳頭相向毫不留情；因此同學們對這個比她們大兩歲、高出一個頭的同學只好敬鬼神而遠之。為了調合他們之間的衝突與不安，我時常利用小玉請假的時候把小玉的優點分析給他們聽；讓他們知道和小玉比起來，我們是多麼的幸運及幸福！而小玉這種不畏環境險惡仍然把弟弟帶大的精神是多麼值得我們尊敬與學習。我並告訴他們：「我們最敬愛的耶穌基督不是說過嗎？愛你的敵人，如果連敵人都應該愛，那麼我們對有不幸遭遇的同學是不是更應該愛呢？更何況這位同學還有許多我們可以學習的地方。」因此經過了 一兩 個月的努力，其他的同學才漸漸的肯和小玉接近；而小玉也才慢慢的可以與同學們打成一片。 

　　至於對小玉的輔導方面我則著重於生活衛生方面。小玉剛回到學校讀書時，只要她走近走廊 十公尺 那股濃烈的惡臭便已迎面襲來而令人不禁的想反胃作嘔，沒有一個人肯和她一起坐，還好她那個年僅五歲的弟弟也天天跟到學校來，於是姐弟兩人一起坐，反正臭味相投也就相安無事。為了要矯正她這個不洗澡、不洗衣服的習慣，但是又要不傷到他的自尊心；所以我盡量用誘導的方式來輔導她，其實像她那樣早熟的女孩，已經會對男孩子產生好感；我就捉住這點一點一滴的灌輸她正確的衛生觀念，讓她知道自己的整潔不但會影響的自己的健康及人際關係，甚至會影響到自己一生的幸福。 

　　還好她聽了我的話，最少兩三天會洗一次澡，因此身上的異味不見了；而從這時開始，她也才能真正的和其他的同學打成一片。在我教她的這一年裡我盡量的灌輸她們許多有關的性知識及男女互相尊重的性道德，讓她們學會自重、也讓他們學會怎樣保護自己及尊重他人。無可諱言的，原住民在男女關係方面較之平地是較開放的；尤其在比較落後的部落裡通常年輕女孩都嫁到平地去了，因此部落裡充斥著年紀一大把的老光棍及許多因酗酒而導至太太跑掉的酒鬼；女孩如果常在他們面前出現，出問題的機率是很高的。小玉的處境就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還好她在畢業前，除了偶而藉口請假外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倒是畢業後才陸續出了問題。 

　　小玉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