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裝傻一人吐槽 漫才搞笑暗諷社會議題
【記者呂聿茹、葉玉婕/新北市報導】康康仔細的思考說:「我家已經有兩台時鐘、三台果汁機、九台電磁爐…」阿達不理解生氣的問:「你要這麼多東西幹嘛啊?」,康康激動的反駁:「這些不是要不要的問題,是這些都是壞掉的啊!」
阿達(陳彥達)和康康(何瑞康)在台上的談話引起觀眾大笑,掌聲與歡笑聲如雷,緊湊的台詞交錯,話題不斷,各種天馬行空的裝傻與拉回現實的吐槽,讓觀眾深受吸引。這是台灣漫才組合「達康.come」,以兩人對口談話的方式引發觀眾樂趣,也透過新的手法-搞笑暗諷社會議題,讓更多觀眾能用輕鬆的心態看待嚴肅的議題。
↑阿達(左)與康康(右)成立漫才組合十年,以「好了啦!達康!」在台灣各縣市巡迴演出。照片提供/達康.come
達康.come是台灣的喜劇漫才團體,由阿達(陳彥達)和康康(何瑞康)組成。兩人皆畢業於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系,2013年正式組成達康.come,現每年在台灣各縣市巡迴舉辦售票演出,現場演出節目「好了啦!達康!」於2017舉辦第一季演出,直至今年已第七季。
阿達與康康是相差一屆的學長與學弟,兩人在系上認識,大學畢業之際,系上的同學朋友們都會在外接案子、做演出,一群人邊做表演邊探索各自的演出方向。北藝大戲劇系的林于竝老師主要教授日本劇場的文化與巨作,老師將漫才這樣的日本表演藝術帶到達康面前,達康兩人產生興趣後也逐漸開始研究漫才。
康康作為團體中的裝傻(ボケ),主要負責推進對話延伸,經常丟出許多天馬行空的說法或違反常理的想像,而阿達負責吐槽(ツッコミ),作為對話中較正經、正常的聲音,代表社會大眾的想法,代替觀眾對裝傻的說法給予激烈的反應。阿達描述,漫才就如同在車站前看到兩個人在對話,那兩個人的對話引起你的興趣,讓你覺得有趣想繼續聽下去,而漫才就可以說是有趣的對話。
漫才在台灣發展約十五年,現活躍的漫才團體如達康.come、漫才少爺、菜冠雙頭、面白大丈夫、娛人時代、現點現做……等。多數團體以籌辦現場演出為主,也有持續在喜劇俱樂部舉辦open mic嘗試新段子。
獨特的日式搞笑 漫才的文化價值
漫才(まんざい)是源於日本的一種喜劇表演形式,演出時由兩個人搭檔,舞台上兩人之間放著的麥克風是漫才表演的經典畫面,達成觀眾聚焦的效果。表演時由一人扮演裝傻,另一人吐槽,兩人在麥克風前進行談話,類似於中國的相聲,但漫才更貼近生活。漫才的表演內容多元,對口談話中常常參雜許多扮演、遊戲和互動。
日本漫才以吉本興業株式會社最具代表性,吉本興業作為日本的娛樂公司,旗下有上百名藝人,也是開創漫才表演重要的先驅。漫才在日本已發展近百年,一人裝傻一人吐槽的表演形式現已擴展成日式搞笑的風格,例如日本綜藝節目在製造笑點時,經常有一人跳出來說些愚笨的發言,讓其他節目藝人可以吐槽、責罵發言的人或這番言論,就是漫才文化中傳遞出來的搞笑手法。
魚蹦興業是將漫才引進台灣重要的媒介,成立於2008年,恰巧是達康.come大學畢業之際,兩人便前後加入了魚蹦興業,在團體裡一同演出並探索有趣的表演。漫才不斷找尋與觀眾的共鳴,讓觀眾在聽到表演者丟出笑點時,能夠產生認同感並笑出來。也因為漫才的段子內容源於生活,更能闡述許多生活上的衝突,部分漫才團體會使用段子暗諷時事,利用搞笑的形式點出事件不合理的地方,讓大眾能夠用輕鬆的心態反思嚴肅的話題。
漫才中的反諷 點出社會的不合理
達康的段子「疏忽」中,阿達在開頭直接破題:「我真的不懂為什麼還是有人要把豬肉帶回國呢?」此段子產於2019年,當年因非洲豬瘟疫情而禁止攜帶豬肉入境。因應時事,達康在段子裡代表對立觀點,阿達質疑把肉品帶入境的人知法犯法、不值得同情,而康康則試圖解釋,並幫違反規範的人找理由。
如康康說:「溝通就是要從同理他人開始嘛。」阿達生氣且激動的反駁:「對這種屢勸不聽、把豬肉帶回國的人有什麼好同理的啊!」康康輕鬆地回應:「不是嘛,我問你,你出國會帶行李箱吧?」阿達對康康感到厭煩的說:「會啦!」康康語氣快速的繼續說:「那收納行李是一門學問吧,如果你發現行李箱裡有一個空格,它會導致行李箱東西不穩,那你就會拿一塊豬肉…」阿達立刻大聲的打斷:「我也不會拿豬肉去塞好不好!」引起觀眾笑聲。康康不服氣接著說:「可是你手邊剛好有一塊豬肉嘛!」阿達不理解且生氣地回覆:「不會那麼剛好好不好,就算這麼剛好我也不會拿來塞啦!」康康睜大眼睛、雙手伸直在空中快速比劃:「可是size(尺寸)真的剛好啊!你塞進去就perfect(完美)了」阿達將康康的手拍下來、情緒高漲的說:「把你的收納魂給我收起來啊!」
此段子藉由試圖說服違法行為的合理性帶出,但實際上在反諷行為的不合理,由時事為主題,利用對口方式探討現況,並提出天馬行空等不合理的藉口,諷刺社會上嚴肅的議題-禁止攜帶豬肉入境,顯示漫才透過另一種特別的手法-搞笑來探討社會議題,試圖讓議題可以被輕鬆探討,讓大眾能帶著不同於生氣的情緒看待。
吐槽的習以為常由裝傻點出不合理
阿達舉例最喜歡的段子是「網路跟風小遊戲」,對話開始於阿達覺得現在網路上有許多跟風的遊戲,段子中阿達舉例:「以下十個職業哪一個我沒有做過」,並讓觀眾與對口的康康猜測。遊戲開始後阿達舉例:「我做過的職業有演員、漫才師、導演、店員…。」對口當中康康不斷答錯並質疑跟風遊戲的嚴重性,如:「你們(指觀眾)都玩過這些跟風遊戲嗎?人與人之間還有信任可言嗎?」「天啊!你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過去?現在的你是哪個你?」並在遊戲中過分自曝兒時陰影,阿達即吐槽:「玩個小遊戲被你搞得像人性試煉啊!」。兩人在舞台上玩遊戲時的互動引人發笑,也暗諷網路上的互動或許會造成人際關係間的猜忌、影響少數人的心理健康,以及部分以貌取人等偏見。
在段子《丟了啦》中,阿達說明自己正在「斷捨離」,表示自己買了很多想要但不需要的東西,所以決定整理後丟掉。阿達說自己丟了一個舊沙發、一個時鐘、一個電磁爐和一台舊電視。康康眼睛睜大、退後一步、驚訝且激動地反問:「哇!等一下…你也丟太多東西了吧!」阿達皺眉不以為意地回答:「有嗎?」康康停頓了一下:「哇!你很會抽獎欸!」阿達略為生氣、語氣高漲、快速地打斷:「才不是抽來的,是我自己買的啦!」康康神情疑惑地責備阿達說:「你怎麼狠得下心丟東西啊?」阿達雙手攤開、不以為意的回覆:「你狠不下心的話送你啊。」康康立刻拒絕:「我家已經有了阿,比如說我有兩個時鐘、三台果汁機、五台電風扇…」阿達激動的問:「你要這麼多東西幹嘛啊?」康康反駁:「這些都是壞掉的啊!」
簡單的段子反映出現代人重視購物慾望,經常因為想要而購買自己用不到的東西,購買後囤放在家形成大型垃圾,又需要再次處理,變成不必要的浪費。在觀賞漫才大笑的同時,也可以讓觀眾反思自己是否也成為段子中出現的人,在輕鬆的娛樂下看到自己生活中的盲點。
台灣漫才現況 期望能成為產業
漫才在台灣發酵近二十年,與十多年前相比,台灣越來越多人願意進劇院看現場漫才。阿達描述,現在在林森北路的二三喜劇俱樂部每隔周日都有漫才的open mic,讓對漫才有興趣的觀眾,或想嘗試新段子的漫才師可以有地方聚集,近二至三年,報名想上台講段子的團體越來越多,也有更多漫才的新企畫出現,例如在二三喜劇俱樂部一個月一次的「漫才日曜日」,或是散佈在台灣北中南的組合,因為表演場合聚集而成立工作室,例如「你好漫才工作室」。不同風格的漫才組合互相交流,讓漫才圈得以產生更多可能性。
但同時,康康也認為現在的漫才在台灣可以稱做一個「圈子」,但尚未成為一種潮流。在多媒體時代下,有太多娛樂途徑可以選擇,需要進劇場看演出這件事,對沒有接觸過現場喜劇的觀眾是困難的,所以漫才師們也只能土法煉鋼,將自己的每一場演出做好,慢慢把漫才透過一個人一個人的方式向外推。
曾前往日本看過當地漫才的達康,非常羨慕日本對待漫才的環境,他們說日本的每一個縣市都有劇場,劇場一周演出四天、一天四場且座無虛席,甚至還有許多購買站票的觀眾。兩人期望台灣漫才產業能夠逐漸形成,實體面希望台灣各縣市能擁有自己的劇場,讓「漫才」能成為一個流通於社會的詞彙,成為大家休閒的習慣。說到這些,兩人突發奇想說:「我們應該要去各大煙火節,就是煙火放出來之後寫『漫才』兩個字,這樣大家就會知道漫才這個詞彙了。」
採訪側記:
我本身就很喜歡看漫才的表演,其實最初提報訪問達康有點類似願望,希望能夠藉著這次機會與喜歡的漫才師深聊他們的專業。與阿達和康康的訪談讓我受益良多,更瞭解除了演出之外,達康在幕後的想法,更了解鑽研漫才十餘年的漫才師是如何看台灣的漫才。也希望台灣的現場喜劇可以真的像達康前輩所說的,各大縣市都有屬於自己的表演場地,讓更多對現場喜劇有興趣的人可以有更多表演機會與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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