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格子用台語唱出台灣的草根人情味
【記者黃詩惠、安乃玉、詹欣諶/新北市報導】「無盡的積聚與揮霍,是愛,是愛構築了這棟海市蜃樓」,成立於二O一二年的皮格子樂團,由主唱艾德、吉他手夏子、貝斯煒堃、鼓手阿威組成。因為苗栗大埔事件,政府強制徵收與拆遷人民的家園,讓整件事在社會上引起一陣譁然,皮格子樂團決定開始創作,寫出《守丘》一曲為這群受到壓迫的人發聲。隨著時序變遷,母語卻也逐漸在日常中消逝,皮格子樂團試以述說民國初年的故事,卻被語言隔閡所困,深感母語流失的無力與哀傷,後續盡力以台語創作,如講述二二八事件後的基隆大屠殺,《海港少女》一曲。
皮格子中文及台語的歌曲介紹。製圖/詹欣諶
獨立樂團所賦予的意義在於創造本土文化
皮格子樂團的「皮」字代表了皮囊,象徵著每個人的生命與精神;「格子」象徵著展示,將自己想傳達的理念展示給大眾。皮格子樂團的音樂風格包含了許多不同的元素,填詞主要由主唱艾德完成,曲則是由夏子負責,其他團員也會共同進行創作。皮格子樂團關注社會時事發展,透過玩樂團闡述出自己的觀點與理念,希望能記錄下曾為台灣這片土地努力奮鬥的人們。
艾德:「獨立樂團所賦與的意義,是在於創造台灣本土文化」,在二O一二年前後,台灣發生了許多社會運動,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社會議題並且參與行動,為自己的權利發聲,或許是受到社會氛圍影響,團員夏子與艾德希望能將這些壓抑的心情找到抒發管道。在苗栗大埔事件之後,兩人開始進行創作,從創團至今,團員也因理念想法不同而有所更迭。
現任貝斯手煒堃於二O一八年時受到前鼓手小汪推薦面試入團,煒堃當時十八歲,就讀世新大學新聞學系,對新聞懷抱著熱忱,在大學報社擔任攝影記者,時常關切著各大社會議題;高中時因為玩音樂而結識了皮格子樂團前鼓手小汪,上了大學後一邊跑新聞一邊玩音樂,希望能用音樂興趣與自己關注的社會議題結合,這樣的想法與皮格子樂團的創團理念不謀而合。
二O二O年時,皮格子樂團受到邀請到「凝聚力」展演空間進行表演,遇見當時所屬其他樂團的阿威,希望能與表現十分亮眼的他有所交流,阿威後來也因為跟皮格子樂團的創作理念相近,於是加入了皮格子樂團一員。
皮格子團員。左起阿威、艾德、偉堃、夏子。圖片提供/皮格子樂團
我們生在一個「最好的時代」
皮格子樂團在《最好的時代》EP裡總共收錄了三首歌曲,分別是《守丘》、《最好的時代》、《百年孤寂》。眼觀台灣歷史,從被殖民時期一直到戰後台灣,直到現在的社會氛圍,多元文化也被這個社會所包容與接納,社會上可以聽到在各個不同地方的聲音,也因為我們擁有言論自由,能讓更多不同的想法互相碰撞,有感於時代氛圍,於是皮格子樂團將《最好的時代》當作這張專輯名稱。
《守丘》是創團初期的創作,在苗栗大埔事件後,皮格子樂團將自己的想法寫入歌詞中,寫給那些貪得無厭的商人:「我們都如此脆弱,怎麼禁得起蛇的誘惑」。商人們努力的賺錢,無非就是為了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但這些商人在金錢面前失去了尊嚴、被利益蒙蔽了雙眼,只剩下一具空無一物的軀殼,存在的價值只剩下不停生產。他們離鄉背井,離開自己的故鄉,背棄伴隨自己長大的人們,難道擁有了大把的金錢真的能使自己更快樂嗎。在歌詞中提到:「可是你可真的有想過,多少人的,回憶被你偷走,究竟我們犯了什麼錯?」將角度放在那些無助的農民身上,原有的幸福家園被怪手摧毀,政府畫出美好的藍圖希望將土地規劃成科技園區,事實上也化成空影,無辜受害的人民內心無所寄託,竟只能像代罪羔羊,無處遁逃。
時值中華民國政權在台一百年,舉國歡慶的同時,皮格子樂團將角度放在剛經歷戰後時期的台灣人身上,剛結束日治時期轉到戰後中華民國政府,當時的政局動蕩不安,人民各個人心惶惶,當時的人們真的有認可中華民國政府嗎,或是他們只是無力的只能被動接受呢,「給妳烏托邦的小世界,小聲的抱怨讓你聽不見,攜手共度這百年孤寂」,將自己置身在當時人們徬徨無依的心情寫出了《百年孤寂》一曲。
而《最好的時代》創作背景是在講述三一八學運,政策荒謬的黑箱推進,無數人一齊全力捍衛自己的權利站在立法院第一線,推動政策改變勢必要與政治人物溝通,但手無寸鐵的學生該如何與權力人士拼搏,當時主唱艾德內心感到一種壓迫與不被理解:「當這個世界一片漆黑,你追尋著微光走上孤獨的街」,他嘗試在黑暗裡尋著光,並將當下的心情與感觸寫進歌詞,從內心找到抒發出口。
皮格子樂團參加自由路上藝術節與粉絲合照。圖片提供/皮格子樂團
那是種簡單直率也最動人的語言
皮格子樂團在創作初期皆是以華語創作,到了近幾年開始嘗試用台語創作,如二O一七年的《海港少女》,歌曲背景主要在描述二二八事件發生一年後,中華民國國軍在基隆港上岸,展開了一場槍林彈雨,史稱基隆大屠殺。當時居住在港口城市的女孩,在這場大屠殺之後失去了摯愛。戰爭結束後政權交替,當時的政府要求人民只能講華語,對女孩來說,她失去了依靠,文化亦被剝奪,社會強將壓迫感植入女孩體內,皮格子樂團想站在這個女孩的角度,為她寫一首歌:「紅色的港邊,冷清清的海水,束縛的人影佇波浪中浮沉,我驚揣無你,但也毋願揣著你。」,原本湛藍的海水已被鮮血染成深紅,女孩無助地在港邊尋找摯愛的身影,著急的尋找著,卻又害怕找到的只是一具冰冷遺體。
主唱艾德:「當我打算為他們寫一首台語歌時,詞彙缺乏的巨大無力感和失去母語的巨大哀傷,深深地攫住了我,曾幾何時,我們幾乎失去了自己的語言」,創作的過程猶如尋根之旅,現在如果沒有去記錄這些事,等到耆老仙逝,資訊早已不可考,當時那些輝煌的過去就不再有人惦記,甚至是語言文化的流失,對於當代的我們再努力去認識過去的社會,會是多麽的困難,無法留住那些消逝的資訊該是多麽可惜。
主唱艾德希望將演唱的語言還原故事主人當時的角度,現在的我們受到的教育都是在描述華語的美、詞藻的使用、音韻的配合,但凡講到台語就會跟流氓、黑道扯上關係,或許在潛移默化之中,我們是不是將台語貼上了標籤,對於主唱艾德來說,華語有華語的美,台語也有台語的美,但用華語創作猶如隔靴搔癢,總感覺差了那麼一點,用台語創作,情緒跟情感都會更加直接,受到的感動也無法丈量。
可惜的是現今的語言流失嚴重,就連團員自己都十分有感,一邊填詞時旁邊也需要一邊查閱台語辭典,但台語表達出的情感更加真實且生活化,也讓人倍感親切,鼓手阿威:「我很喜歡這種草根味的東西,他表達出的意念很直接也很真實」,甚至在用台語創作的時候會寫得特別快,或許也是因為更加貼近自己想法與直覺。
創作只需對得起自己 無關得失
鼓手阿威表示剛開始在創作的時候,總會希望能寫出一個代表作,更多時候又很像「為賦新詞強說愁」。阿威分享道,現在看到過去的自己就覺得有些笨拙,目前對於創作不像過去有很重的得失心,反而體悟到,是因為到了一個年紀或是剛好在某個狀態才能寫出當時體會最深刻的詞,現在就是認真地過生活,也希望能用台語做出更多好作品。
主要負責編曲的夏子與艾德長期配合下來已經有很好的默契,在詞曲的創作上時常能碰撞出許多不同的想法。對於艾德來說,一開始玩音樂總是情緒激昂,創作的原動力都是看事情不順眼,但直到了現在,隨著經歷過更多的事情,也學會了包容,開始能去理解別人做事情時一開始的初衷,試著不去把對方想的那麼壞,同理他人在遇到事件當下會怎麼處理、反應:「越多的理解可以讓你的憤怒越少」,皮格子樂團希望透過音樂能被大家聽見,找到一群彼此互相認可的人:「人總是需要被理解與認同,希望能讓大眾透過歌曲找到陪伴」。
採訪側記
訪談的過程中,可以深刻感受到為什麼他們四個現在會組成一個樂團,就像主唱艾德說的,他們面試團員不是用對表演或樂器的程度在哪去評斷,而是用彼此對這個社會或政治的看法來決定。我可以感覺到他們四個是在理念上是很有共識的,都可以幫對方解釋彼此想表達的東西,主唱艾德也比較常代大家發言,他說的內容團員們也都認可,我想對他們來說這樣有著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夥伴,一起做著喜歡的音樂,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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