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場撿子彈 煉銅好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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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攝影/盧嬿之春秋播種,夏冬收割,冬天採甘蔗撿蔗尾,然而一年四季都可行且不受季節限制的就是撿子彈。今日社會裡,子彈如果落入百姓手裡是非常驚駭,彷彿兇殺案或警盜追逐戰剛發生,但在五零年代的鄉下生活,撿到子彈,就像撿到寶物一樣令人興奮。

以前農家生活不如現在那麼的舒適,小孩子八、九歲就開始跟著大人們四處奔走幫忙田務,甚至有些這樣年紀的孩子已經開始幫忙家計,燒水煮飯,趁著假日或是放學時做些零工賺些錢給父母,除了幫忙做田外,到靶場撿子彈在當時也是熱門的零工之一。

由於嘉義地區最大的營區是在北勢子,因此南部所有國軍都聚集在北勢子練習射擊,子彈的數量很多。林壽傳的小女兒林敏琪指向遠方那微微突起的小山丘說,國軍是往山那方向射擊,因為民國四零、五零年代,北勢子靶場附近屬於國軍的用地,既空曠也沒有住家,因此對附近環境不會有影響。當時不只國軍會在這邊練習射擊,高中生上的軍訓課也會來靶場練習,因此子彈的數量相對的多。

小時候撿過子彈的林敏琪說,當時因為生活不好過,沒有零用錢,有時候家裡賺的錢也不多,所以常和哥哥到靶場撿那些軍人練習射擊後的子彈。由於北勢子靶場是國軍射擊訓練的場所,因此在靶場到處都能撿到子彈。

林敏琪說,當時靶場有退休的老兵看守禁止民眾進入,但老兵們知道小孩子是來撿子彈,所以通常都會放他們進去撿,但代價就是撿到的子彈一半要分給他們,當作入場費。當時子彈可以拿去賣給中古商,中古商則熔化那些子彈變成銅,銅在當時是價錢很高的物品,許多的人都靠煉銅生活。老兵們靠那些孩子們撿的子彈賺些零錢,孩子們也因為有錢賺而樂此不疲。

但也並不是每個小孩都乖乖的交出部分的子彈,林敏琪笑說,當時因為不想交出手中好不容易撿到的子彈,但老兵們又在一旁不斷催促,於是便卯足全力向前衝刺,遠遠的把那些體力不如自己的老兵們拋在後頭,奮力的一直往前跑。她笑說,還好小時候體力很好又跑的快,要不然萬一被老兵抓到,可能所有撿到的子彈都要給他們了。

林壽傳的大兒子林孟宜懷念說道,一開始不知道有撿子彈這項工作,當時是放學後跟著同學跑來,由於子彈可以熔成高價錢的銅,所以只要他有空閒就一定會待在靶場撿子彈,除了可以和同儕玩耍也可以賺零工,父母不必擔心孩子的去向,因為許多小孩子都聚在靶場不是撿子彈就是在靶場附近玩耍。林孟宜甚至說,他曾經將撿到的一個子彈做成項鍊隨身掛在脖子上當裝飾呢。

孩子們常將辛苦換來的錢交給父母,在民國五零年代,常常不是沒錢吃飯就是因為家裡人口太多不夠吃,因此當時的孩子十分懂事,知道生活環境不好而父母工作又辛苦,只要有錢一定會交給父母,幫父母分擔賺錢的辛勞。

林孟宜回憶說,那時候將撿來的子彈都賣給破銅爛鐵,讓他們將子彈煉成銅再轉賣給其他人,因為這樣的買賣關係,林孟宜也賺了不少錢。他說,那時候撿的多就可以賣五角,可別小看五角,在民國五零年代,五角可以買很多東西,甚至三餐都不用擔心沒得吃。他將賣子彈存起來的錢交給父母的時候,父母親雖然沒說,但林孟宜卻看見父母親那因為辛苦勞動所留下的皺紋瞬間舒緩開來,並在他們的眼中看見些許的喜悅,在那時候,他知道,這樣子一點點的付出可以讓父母親這樣開心,也可以分擔他們辛勞,就算日子過得再苦林孟宜也都願意承受也願意付出一切努力只為了賺錢替父母分擔家計。

林敏琪回憶道,小時候有一次跟著哥哥到北勢子靶場看著哥哥和朋友撿子彈,但肚子餓沒東西吃一直哭,老兵看見了便探頭出來關心,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肚子餓,老兵馬上從家裡拿出饅頭給她吃,那次正是她生平第一次吃饅頭,她到現在仍然記憶猶新。雖然老兵大部分都對待那些孩子們不錯,但孩子們為了可以賺更多錢添補家用,常常將一些撿到的子彈偷偷丟到旁邊下面的河床上,等到出靶場後再到河床上撿,如此一來可以賺的錢又更多了。

當國軍在射擊的時候,許多孩子們為了不被發現就躲在小山丘下的小溪,等著國軍練習射擊結束,再上去開始撿子彈。在等的時候,孩子們常常不甘無聊的在小溪裡玩耍,當時溪水不像現在許多河流小溪遭受汙染而呈現汙濁的狀況,孩子們可以在裡頭放心的玩水,口渴時就喝溪裡的水,因為溪水的乾淨清澈,有許多蝦子與小魚在水流間穿梭,也成了孩子們玩耍的玩具之一。

靶場裡充滿了許許多多值得珍藏的古老的回憶,但現在靶場卻早已被雜草和樹木覆蓋,甚至北勢子射擊場的牌子也被高聳的雜草遮掩住,已不再有人前往靶場,老一輩的居民也漸漸消逝,而這樣的童時趣事也不再有人提起。跟著靶場的封閉,以及世代不斷變遷下,古老的農村記憶又少了一項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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