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的滋潤中感到滿足-女性愛滋感染者滿足阿姨的故事|露德協會X Humans of Taipei
我十六、七歲,還在念補校的時候,就跟第一個先生結婚了。他是作投(ㄗㄨˇ)資(ㄊㄡˊ)的人,追我的時候常常一出手就給我五千塊,我天天都是搭計程車去上學,那是四十年前,當時錢很好賺,常常一個禮拜就賺一、兩百萬,我有一堆勞力和鑽戒,最大的應該有兩克拉吧?到了二十八歲,我就很發達了,在三重有兩間房子,車子是BMW,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可以說什麼都有了。不過,不義之財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能是眼紅我們有錢,我先生的那些兄弟開始找他用海洛因,後來錢都敗光,有厝呷倒沒厝。我後來會開始用,是因為我先生越陷越深,我勸不動他,想說不然試試看到底是什麼感覺。其實,說爽也沒有特別爽,就像打麻醉一樣,讓人放鬆想睡。問題是用了幾次之後,沒用藥的時候就昏昏沉沉;癮頭一來,全身像是被蟲咬一樣難受。
有錢的時候吃比較好,沒錢就只能稀釋、用注射的。因為海洛因,我前後被關了三、四次,每次出獄,回到本來的生活圈,以前的朋友又回來約,所以一直沒戒成功,兩個小孩都靠我姊、我哥、我媽幫忙帶。家人勸我離婚,我先生怎樣都不肯,我說我什麼財產都不要,只要兩個小孩,他才答應。離婚時是真的放棄一切,後來才知道,孩子才是最寶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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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時我已經四十多歲,沒財產、沒有一技之長,偶爾就去我姊姊那邊幫客人洗頭。結果又因為吸毒,認識第二任丈夫,他還是個藥頭。他跟我第一任不一樣,是個老實人,本來是做皮鞋的,被親戚騙去賣毒、變成藥頭。他想說如果只有販毒的話,被抓到罪比較重,如果自己也有用的話,可能判比較輕,所以才開始用藥。我覺得他很可憐,很想照顧他。我們認識二、三年才登記,會結婚是怕被抓去關,如果沒有夫妻身分的話,彼此很難互相聯絡。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在戒毒,我女兒半工半讀,她帶我去喝美沙冬,還嚴格限制我的手機通訊,不准我跟以前吸毒的朋友聯絡。我稍微清醒的時候想說,我女兒這麼漂亮,如果我繼續吸毒,害她被吸毒的人拐走怎麼辦?這才讓我下定決心戒海洛因,也和先生搬來桃園。不過,過去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
2008年2月中,我抽血驗出HIV陽性;到了月底,我和先生相繼因為舊案入獄。究竟是共用針頭感染,或是被先生傳染,也已經不可考。
關兩年出來,先生發病過世、我自己子宮腫瘤,對世界感到絕望,多次割腕。我不敢去圖書館,也不敢騎摩托車,怕跌倒流血、傳染給別人。能夠從疾病的陰影中走出來,我的恩人是我的兒女、桃園醫院鄭醫師,還有桃園虎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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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孕,我的女兒和兒子都是領養來的,我驗出陽性之後,怕他們心裡有疙瘩,才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世。想不到,我跟他們說我是HIV感染者,他們反而說要賺錢養我、要我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用再工作賺錢。我內心,真是說不出的感動。不過,和他們一起吃飯,我都要我兒子把我的飯菜另外裝成一份,避免共用餐具。我也要女兒一定要跟親家說清楚,媽媽是感染者。
另一個恩人是鄭醫師,我在獄中認識她,那時候她三個月來巡一次,每次都帶一整個團隊到獄中,看到她帶著一票人出巡,就像看到媽祖婆一樣。後來我先生在加護病房,我每天都看到鄭醫師真心關心每一位病人,讓我非常感動,我在心裡發願,要作她的模範生。現在,我每天早上爬五小時、下午河濱散步,鄭醫師說我CD4很高、身體有點太好。
雖然,因為不知道怎麼跟人家說HIV,我經常感到孤單,甚至我自己的三個姊姊,只有一個願意跟我一起出門,不過,爬山十幾年下來,認識了不少要好的山友,每天看到日出都覺得很開心。我也參加醫院的病友團體聚會,病友在外面大都不敢說自己HIV,在團體聚會中才能真正放鬆,病友之間有時候比家人還親。
我現在偶爾也會去演講,分享自己的經驗。想太多沒什麼用,活在當下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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