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無私、幸福與承擔
文/五隻貓的爸
在這名喚『世界』的廣闊花園裡,有著諸神撒下的各類種子。當時機來臨,每顆種子都要發芽、成長,然後開花。
「我雖然也有過綻放生命的可能,卻身陷泥濘之中,因為吸了過多水分而誤了花期…」
這一陣子因為生活和心情上的變化,我開始思考幸福對自己的意義。
原以為步入而立之年好些陣子的這個男人對此一名詞的作業性定義不應該再有任何疑慮,我卻發現一切解釋的企圖仍在21歲─25歲─29歲的回憶中遊走漂移。
流浪在歲月的前端,這些年的封鎖和逃避並沒有將過去的我抹滅;到最後,我還是得面對自己,檢視這衣已經讓人看透的靈魂──我是該學著如何認真地過一個人的生活。
在上個星期一場有關自然生態的演講中,我聽到這麼一個說法:無私地把愛付出,就是開花。當講師(註)熱切地問著我們是否願意讓自己的生命散發光芒時,我卻想起從前幾回堪堪錯過的花訊:那曾是為了藝術、為了人,還有為了自己。
原本以為即將看到花朵盛開的幸福,如今的我卻依舊是孑然一身。
是因為我太自私?
朋友寄給我一則有關承擔的故事,最後的結尾的話是:你的心裡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好強的我自然不肯承認。但也許這就是別人眼裡的我。
「從這方田地中源源湧出的泉水曾是讓我驕傲的靈感,但這從不乾涸的得天獨厚卻也讓我的身體鬆軟腫脹,浸潤腐爛。」我需要給自己一個嶄新的、關乎幸福的意含,好讓我在未來的歲月中能義無反顧地追尋、爭取,並保護「我要的幸福」。
我在腦裡畫了一個同心圓:內圓是由實線所勾勒、而外圓則是由虛線所構成。在心念得以恣意狂奔的土地上,這兩個圓就是我給自己拉出的疆界。我將在這兒建立起我的家園──與我關心的人、事、物一同守護。
實線標出的內圓是自我的概念;並不只限於「我」這個人的形體,而是包括所有充填著我的思想、具有維繫自我認同的一切一切。外面的圓所代表的則是個人行為延伸到自我疆域以外的程度。兩者之間的差距便是無私的體現。
一個能將關懷實踐在生活中的主體,譬如前面所提到的自然生態講師,其自我意識是豐富的,可以擴及到宇宙間的其他物種;相反地,為了工作而否定人性需求的工作狂,其自我概念是壓縮的、內抑的。當一個生命的自我,連最小的個人單位都不能維持時,終將失去平衡,也許會就此寂然消失、或因反作用力而破滅。自我意向的消長,決定了領地的寬狹;我要的幸福,就是建立起一個廣實而堅固的家。
「屬於立即吸水型的種子,處在水份充足的環境下,會由於吸水的速度太快,造成表面組織雖然快速膨脹,但是內部結構仍然乾燥的情形。其子葉將因而龜裂受傷,影響發芽的表現。」
21歲的我,裝備著抗拒吸收的硬核;雖然藝術的天性驅使我將觸腳伸展到各個領域,但自我卻從未成長。25歲的我,第一次付諸行動將自我擴張到單一軀殼以外的世界,卻因為不懂得無私的付出,使外人有機可趁,喪失了保護家園的能力。29歲的我,為了追求某個面向的自我圓滿,放棄了朋友和家人。卻不知道僅有單一面向的圓,無法應付生命裡所有可能的崎嶇──只有更完美的球體才能在各種地形上來去無礙、應付自如。
就好比父母對子女無私的關注,當他們將每個新的生命喚作骨肉時,他們的自我也因而擴充、家庭也由此鞏固。又好比社會上的芸芸眾生,若大家都不願無私的付出,便會讓所有堅硬的自我相互衝觝,導致損傷。
當一個自我因為某些因素,或工作、或愛情,決定縮減其他層面的存在時,它所削弱的不僅僅是自我的疆域和無私的可能性,更使得本來完滿的一顆球扭曲變形,甚至偏心。自我與無私之間的平衡,提供了城堡所需要的保障;自我意向的消長,決定了領地的寬狹;我要的幸福,就是建立起一個廣實而堅固的家,並且確保它具有延展的無限可能。
「那麼,我的花期究竟何時會到?」我想我應該承認,一顆已經爛了的種子是無法再開花結果的。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回歸土地,把曾經吸收過的養分還給自然。變成土壤,讓眾神決定如何回收利用,將是我的歸宿。我將參與別人的命運、成為一個新的自我。那麼,在那個別人的身上,也將有我這個人的一部份──我要的幸福,也就變成了我們要的幸福。我也會隨著新的存在而綻開。
附註
1.本文中所提及的自然生態講師,乃荒野保護協會(http://www.sow.org.tw)之創會理事長徐仁修先生。
2.本文部份種子相關資訊由興農示範性農業應用系統(http://itap.sinon.com.tw/default.asp)摘錄。
(本文刊載於荒野快報15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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