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從家裡走路到捷運站,搭捷運到板橋火車站,再轉搭台鐵區間車到桃園火車站正好十點鐘。挑選一部在火車站前拉客的計程車往龜山工業區,在建國東路的加油站前下車,除了加油站幾個工讀生外,看不到其他人,我突然擔心圖博人會不會已搬離這個暫時居住的處所?
上次看到他們是在314那天,大部份我見過的圖博人都到了,還有些我不認識但確定是圖博人。走在台灣最熱鬧繁華的街道,卻喊著似乎極不相稱的口號,給人一種真實與虛無交錯的幻覺。我緊緊跟在他們身旁,記錄下伸張的大口、激烈的手勢和幾近嘶吼的吶喊:「Free Tibet」。當時沒有餘裕的時間聊聊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更前一次見面是三月二日,他們租了一輛遊覽車,帶著打包好的行李和睡袋,來到蒙藏委員會的門口,期望能得到確切拿到「永久居留權」的日期。經過和官員們的協調,帶著「再等一星期就會開始收件」的答覆,回到龜山工業區。
走上二樓,已逐漸聽到電視播放音樂的聲音,我可以放下心情,起碼今天來這一趟不至撲空。踏進門口,左側玻璃窗上貼著「DAY 104」,不斷地提醒每一個人日子的行進。幾個人圍著電視看一段跳舞、餐宴的影片,那是感謝蒙藏委員會、移民署官員和兩位協助的立法委員,當時是年初一月,移民法修正案在立法院會最後一天三讀通過,圖博人終於取得永久居留權的法源,那天是「DAY 36」。
影片是他們自己拍,自己剪的,播放出來會比較完整,不似我記錄的須剪得短些以符合網路上觀看者的時間要求。大家興緻頗高的坐在地上觀賞,我在旁邊坐下來,不時在電視上看見我自己也被拍進畫面,也算一種奇特的經驗。
KUNCHOK趴在「床舖」上,操作著他的筆電正在剪其他人拍的片子,自來到龜山後,他就自願擔起這個責任。之前曾把我在自由廣場拍的影像檔複製一份給他,他剪成一個多小時的片子並配上英文字幕,再放給大家看。我問他有沒有收到我傳給他有關314遊行的email,他立即上網(感謝附近不知那家廠商的無線網路,他前一陣子因電話費沒繳上不了網。)到Peopo公民新聞網,打上「Tibet」按「搜尋」就可以列出我拍過圖博人的新聞。我在放上Peopo的新聞最後都不忘加個「Tibet」,以免他們打不出中文字「西藏」或「圖博」而找不到,這是我和他們的約定。
旁邊TENZIN和三、四個人仍然全心玩著我看不懂的遊戲,二顆骰子加上幾十 顆貝殼,我之前曾請教過旁觀的人,不知是不是他的中文表達不明,我還是沒搞清楚怎麼玩法。從我進來到現在,他還不曾抬頭看我,TENZIN算是他們之中「學識」最淵博,認識中文字最多的,移民法修正案通過隔天,我把電視新聞報導的文字稿印出來,帶去給他們看,就由他逐字唸給大家聽,再用藏文補充說明,他除了幾個較難的成語外,幾乎都順利唸出來了,可見他中文程度之好。我也曾在自由廣場,陪著他唸台灣佛教徒送來的佛經,不過對他來說真的太困難!最近幾次遇到他,總覺他愈來愈落寞了。
問TSASHI現在狀況如何了?他說不知道,只有等。目前留在這裡的只剩一半,大約四、五十個人,其他人都先暫時借住朋友家。回想他們剛搬來龜山時,早上誦經時間一到,全部人分坐達賴肖像兩旁,齊聲誦唱,法號莊嚴、氣勢澎湃,但到如今已經十點多,還有人窩在棉被裡睡覺。
阿布坐在廚房裡吃早餐,我問他小朋友呢?在幼稚園上課嗎?他兩手放在胸前,手指抓抓,說:「沒有錢啊!」接著他用不甚靈光的中文說:「要等多久,不知道啊!我們要做什麼,不知道啊!」認識阿布幾個月了,這樣的話語我已聽他說過許多次,尤其跟著他們到處陳情時。
走到門外樓梯口,幾個人在抽煙聊天,有人跟我點頭微笑。我問他:「我以前在自由廣場好像沒見過你,是不是?」
「對,我一月十九日才來這裡。」
「那你以前在那裡?」
「我被關,剛剛放出來。」
我表示驚訝,趕忙請他說說之前的「故事」。原來以前他在工地打零工,有一天剛好下雨,工頭和幾個人聚在一起小賭一番,他看不懂,站在旁邊問工頭今天是否要上工,工頭沒有明確回答他,這時就衝出來幾個警察把他們全部帶回警局,包括幾個原住民。他沒有身份證,被送到三峽,後來又送到宜蘭準備遣返中國大陸。
「難道他們不知道你是西藏人嗎?」
「我說我是,但是沒有辦法證明啊!」
「那後來呢?」
「有人幫我把『綠皮書』(流亡藏人自由捐獻手冊)從印度寄過來。」
真的好險!如果那時你真的被送回去大陸,他們會怎麼對付你?
「他們怎麼做我是不知道,不過還沒到大陸,我就會從船上跳下海去。」
他說,他就在台灣的「收容所」裡待了一年多的日子。
我問旁邊一位我較熟的,以前住在那裡?
他是在新竹租房子,到自由廣場靜坐時把房子退掉,現在要再去租房子也沒有錢了,我相信這幾乎是所有人的處境。
「蒙藏說要我們去借住朋友家,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要去借住多久,又不能工作,怎好意思一直住在朋友家裡。如果偷偷去工作被抓到,蒙藏說這樣是犯法,可能會讓我們拿不到居留證,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JAMGA也過來抽煙,他是會長,也許他是最瞭解實際狀況的人。等其他人都離開,我問JAMGA:「你知道到底他們還要等多久?」
JAMGA一陣苦笑:「蒙藏說還要三個月,移民署說要再五個月。」
「所以,你還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蒙藏要JAMGA來認定西藏人的資格,他反問我,這不是蒙藏應該要做的事嗎?去年所有人到移民署面試,而且都拿到一年的臨時居留證,為什麼現在整個過程又再重來一遍?
他說現在一百四十幾個人中,還有人的證件有問題沒辦法送件。我很好奇,在自由廣場時,不是只有一百零五人?後來移民法修正通過,變成一百一十二人,現在數字卻增加到一百四十幾個人?我問他為什麼會跑出這個數字來,他說,全部都在蒙藏的名單上,他也不清楚。我意識到,這其中有許多仍是我不瞭解也無法輕易探知的部份。
又有幾個人到外面樓梯口來抽煙,很快他們就開始說起藏語把我撇在一旁。我雖聽不懂,但從他們的神情,看得出來TENZIN GELEK和TSASHI拌嘴摃起來了,過程有些激烈,但後來幾個人卻都笑了,氣氛為之一緩,連旁邊原本皺著眉頭的阿布也露出他的招牌傻笑,唯獨我仍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樓梯口的人都散了,我走到頂樓去,以前常看到一群一群幾個人聚在一塊聊天,今天天氣陰涼,只剩一個人望著樓下加油站發呆,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我一靠近,他跟我點個頭問聲好,沒再多聊,因為他的中文說得不是很好。在我下樓時,用繩子綁起來長長的經幡,圍起了半個屋頂,依舊飄揚在異鄉的天空。
在廁所前碰到TENZIN GELEK,他在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Happy New Year的拍攝中曾獻唱了一首歌,從此我問誰要說說話讓我拍,他就會自告奮勇上前來,不過他得先寫好稿子在鏡頭前照著唸,而且是英文的。我問他剛才和TSASHI在爭吵什麼事,他說他想要回自由廣場去,但其他人不同意,我問為什麼?他比手劃腳說不清楚,看到旁邊有人還想要人幫忙翻成中文,可惜剛好是阿布的老婆,中文也不大靈光,簡直是問道於盲,我只好猛點頭示意我聽懂了。
我逛到「廚房」去,幾個「粗壯」的大男人正在埋頭削皮、切菜,對於這樣的畫面我一直覺得很有趣,也發覺他們的刀工愈來愈厲害。雖然有排出班表,每天輪值那幾個人煮飯,我來了幾次,很少看到女人在廚房裡,不知是他們的男人手藝較好,還是體貼女人不用下廚房。
隔壁房間裡堆著善心人士捐來的米、菜,有些蘿蔔已經長出嫩芽。前一陣子,這裡擺了二台縫紉機,他們趕製舞衣,預備在拿到居留證時慶祝跳舞,但現在看不到縫紉機,地上散落著幾塊碎布。
電視前面只剩PHINTSHO一個人聊勝於無的看著。我坐下來跟他打招呼,問說怎麼沒看到他老婆,TSEWANG算是他們之中我認識較早也印象較深的。靜坐的第二天,我看到幾個女人在吃便當,我問她們願不願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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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情請參考http://mol.mcu.edu.tw/show.php?nid=116631或洽林佳欣老師,(02)2882-4564轉24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