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楊文(荒野常務理事、國際事務召集人)
荒野國際事務召集人陳楊文於2004年1月7~8日至香港參與「兩岸四地環境論壇─共同關心的環境問題與對策」,主講「新興的台灣溼地保育運動」,以荒野近年來在溼地保育工作與環境教育上的努力為例,透過以溼地植物庇護中心為基礎之方式,將認識與保護溼地的觀念推廣至社區、學校,並結合政府與企業,帶領民眾實際參與保育工作,謹將演講內容摘要與會員們分享。
所謂之溼地,定義眾說紛紜,如根據1971年所簽署的國際拉姆薩公約(Ramsar convention)定義,係指沼澤、沼泥地、泥煤地或水域等地區;不管其為天然或人為、永久或暫時、死水或活流、淡水或海水,或兩者混合以及海水淹沒地區,其水深在低潮時不超過6公尺者。該公約並將42種溼地生態分為三種類型:海洋與海岸溼地、內陸溼地與人造溼地。
溼地在近代生態學的研究中,溼地的功能與價值逐漸被認識,據估計溼地的生產力是傳統農地的二到四倍,僅次於熱帶雨林的生態系統,是最有生產力的環境之一。然而,在台灣一般民眾對溼地的印象,僅在於「爛泥巴」地,將溼地視為不重要、且沒有經濟開發價值的荒地。台灣在經濟急遽開發及人口增長壓力下,這些以往未被開發利用的土地,逐漸在現代化的工程科技,轉化成人類心目中的良土,然而也剝奪其在生態中的功能,引起新的「自然反撲」天災,例如:台北市為取得新生地,將流經市區的基隆河截彎取直,間接造成2001年時納莉颱風造成台北市水災。
典型中的溼地保育或保護運動模式,往往是由經濟開發所主導,在環境影響評估中,在開發與保護之間爭議,最後訴諸於政治手段的解決。然而這樣的衝突個案一再重複發生,溯及根源,可能是在於一般民眾對生態環境的認知不足,亟需推動公眾的環境教育,以提升公眾對環境品質的意識,才能建立環境保護的基礎。
台灣在溼地保育方面,有幾個指標型的保護區,例如:為保護紅樹林與候鳥的台北市關渡自然公園、雪霸國家公園保護台灣櫻花鉤吻鮭的七家灣溪、保護黑面琵鷺的台南縣七股溼地,以及保護水生植物的雙連埤等。
荒野保護協會(以下簡稱荒野)自1995年成立以來,即以保護溼地為重要的目標,在整個過程中,運用各種策略來進行溼地保護工作,也從嘗試操作中學習調適其倡議管理。在近幾年中,發展出「溼地植物庇護中心」,收容各地因開發被破壞的溼地或水生植物,結合政府、企業、社區、學校各方關係人以營造生態池,在適當的地方營造新的溼地生態,推廣溼地物種的環境教育,開發行動動機,建立公眾參與的機制,形成一種新興的台灣溼地保護運動。
荒野的雙連埤溼地經驗
位於台灣東北部的宜蘭縣,由於雨水豐沛與地理關係,湖泊數量居全台之冠。其中以約18公頃湖面的雙連埤,面積雖小,卻蘊含高歧異度的動植物相,其中有水生植物達112種,占台灣原生水生植物物種約三分之一,且是如:蓴菜、水社柳、野菱等多種台灣稀有或特有植物物種的生境(habitat),可稱為台灣水生植物的天堂。
荒野是第一個倡議將雙連埤列為保護區的非營利組織,雙連埤在台灣的50年代公地放領政策下,成為私有土地;荒野初期(1996)的策略是希望向公眾募款,集資以購得該地的所有權。然而台灣目前的法令,對於協會型NPO的財務有所限制,年度的收入原則上需在當年用盡,以致資本難以累積。後來逐漸轉為遊說與環境教育,希望能引起公眾注意,形成輿論。終於,在2003年當地宜蘭縣政府以公權力介入,編列土地徵收經費,將此湖及周遭谷地共約220公頃,依據野生動物保育法,劃設「雙連埤重要生物棲息環境與野生動物保護區」。
荒野在整個事件中,同樣面臨環境開發與保護之間的衝突,此事件固然在台灣引起廣泛的注意,同時也給予土地開發的投資客有機可乘,藉此哄抬土地價錢,並在未列為保護區前,刻意干擾環境,清除部份水生植物。荒野為了搶救這些稀有水生植物,後來衍生出「植物庇護中心」計畫,由在地的保育運動轉變外地的保育運動,反而有預期不到的多元發展。
荒野「溼地植物庇護中心」計畫由來
荒野為目前台灣擁有會員數最多的環保團體,會員來自社會各行各業。由於類似雙連埤這樣破壞溼地的事件層出不窮,會員中有熟悉與喜愛水生植物生態者,對於因開發溼地,被破壞或棄置的水生或溼地植物,自發性採取搶救行動,甚至有會員將自家的農田轉為搶救、移植北部的溼地植物的土地。並提供荒野其他義工學習訓練的場所,從實務操作中,學習救護水生植物技巧和保護的知識。由於這些技術和經驗逐漸累積,因此荒野成立「溼地植物庇護中心」,除了保留下當地特殊或稀有的植物種源,成為生物基因與種源庫,也作為知識教育與保護行動整合交流的平台,進而達到保護溼地的目的。
「溼地植物庇護中心」計畫
荒野為收容被溼地破壞的水生植物,發起「一元救一棵溼地植物」募款活動,從中獲得個人與企業的捐款挹注,促使荒野得以成立「溼地植物庇護中心」(the wetlands plant center)其行動目標主要有4點:
1.收容台灣本土溼地植物,使其不再面臨生存危機;
2.提倡義工和社區自主精神參與保育工作;
3.改善已受開發、受輕度污染或閒置的土地,提昇該地區的生物多樣性;
4.推廣教育,激發溼地保育行動動機(incentives)。
在植物收容方面,已經在北部台灣設有兩個庇護站:台北縣萬里站與宜蘭縣噶瑪蘭站。如萬里站位於台北故宮博物院30分鐘車程內,在2002年10月時,收容的溼地植物共計有53科153種。在收容這些來自不同溼地環境的植物,必須以人為的方式,創造適合這些植物的生境。這些知識來自中心工作人員的野外研究,同是這些知識也成為推廣公眾教育的基礎。另一方面,無論是在創造生境,如挖掘生態池,或是在栽植後,不同植物族群間的移植管理,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而這些人力資源幾乎全都來自會員或義工!所以一個庇護站只配有一位指導老師,大多數的操作,是由學習如何栽植溼地植物的義工所動手操作,絕大多數的義工也樂在其中,因為只是從知識學習中,而無實務操作的話,這樣的學習是不完全的。
從溼地植物庇護到提升公眾環境意識
在台灣各個主要的溼地保護區,都有不同的組織團體在推廣該溼地的環境教育,例如台北鳥會經營關渡自然公園。荒野在保護溼地的公眾教育策略方面,採取不同的方式,即為企圖將溼地的保護教育,透過溼地植物的栽植過程,成為生活的一部份。
在台灣的許多公共空間,如公園、校園等地,常築有水池或水塘。這些水域主要是增加景觀的多樣性,予人空間的舒適感,如栽植水生植物,通常只是從園藝美觀的角度著手。而荒野的「溼地植物庇護中心」,不僅僅到各學校、社區、政府或民間組織中,作認識溼地植物的推廣教育之外,也樂於協助各界在其所屬公共空間建築生態池。一個完善的生態池建構,是根據其所屬的周遭環境栽植不同種類的本地溼地或水生植物,所以每一個生態池可能會因地而有不同,理想是在生活空間中重現一個溼地生態原貌。而根據荒野的經驗,良好生態池自然能夠吸引當地動物的進駐,形成一個豐富的生態系統。
在台灣,生態池的觀念逐漸被接受,就視覺景觀來說,生態池呈現的是自然豐富的美感,然而一般園藝或造景公司做不到真正的生態池,主要的因素可能是,難以取得先前在野地被認為無用的植物物種,而這類本土植物物種,往往在開發的過程都被破壞殆盡。
荒野「溼地植物庇護中心」所營造的生態池,最大的差別不在於中心本身掌有豐富的台灣本土水生植物種源庫;而是有其不同的理念想法:一個硬體的生態池絕對不是最終的目標,而是藉由營造生態池的過程,建立一個義工組織,也是建立一種人與自然的聯繫。荒野無私提供各種水生植物及栽植的知識與技術,然而在被要求建立一個生態池之前,荒野所附帶的條件是要對方組成一個建構與維護生態池的義工團體;只要有人願意加入,荒野也可以幫助建構該生態池的義工組織。
實際案例
荒野宜蘭分會在宜蘭社區大學的配合下,開設溼地課程,並由學員組成義工社團,共同推動許多與社區、學校的溼地營造工作;「陳氏鑑湖堂」的溼地生態池,就是一個結合荒野、學校與社區所營造出來的良好典範。
「陳氏鑑湖堂」為陳氏宗親會的祭祀公會,陳理事長得知荒野在保護溼地植物的努力後,主動提供自己家族的土地,作為宜蘭地區失去棲地的溼地植物一個可棲息的生境。在義工們的用心經營,加上植物本身強韌的生命力,原本奄奄一息的植物再度欣欣向榮,甚至繁衍生息,讓鑑湖堂的生態池兼具了景觀與生態多樣性,加上人們的口耳相傳,居然成為遠地遊客必到的宜蘭景點之一。「陳氏鑑湖堂」也成為社區休閒、學生實習、親子共學的花園,不僅凝聚社區居民的感情,也提升「陳氏鑑湖堂」名聲與榮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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