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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繫念 銀髮游藝

2014/01/06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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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繫念

很長的時間裏,母親的影像對我而言是模糊不清的。因感情不睦而離異的父母,同時也使手足間的互動,受到極大的影響。在男性主導一切的時代,飄泊異鄉的母親,艱困的帶著妹妹互相依慰求存。而我,是在沒有母親呵護,父親總是忙著自己事業,因此孤自獨處、迷茫中,慢慢摸索度過童年歲月。及長,再相逢時所能感知的母親,個性雖是堅毅卻總是寡言、憂傷而充滿了怨懟。或許是這無形的壓力,妹妹在有能力工作時,便急切的想逃離那總是低氣壓的家庭生活環境。不知是因緣所至,抑是刻意為之,妹妹最終遠嫁他國。從此獨居的母親,更顯得寡歡、落寂,所能作的,便是把工作當成她生活的唯一重心。

那一年除夕將至,我由於須要奔走於不同工作地點之間,直到晚間七時許才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卻赫然發現同事給我觸目驚心、斗大的留字:令堂入院…。趕到醫院,愁眉不展的親友們聚攏而來,推促著我去見醫師,同時對我急切的說:「你沒來,沒人能作決定。」我好不容易從紛亂的描述裏,得知約略中午過後,母親已經感到不適。但她平時便有偏頭痛的症狀,同事們以為休息一下就好,且過年將至,繁忙的事務,使大家忽略了位處偏僻角落,身體不適的母親狀況。快下班時,才發現她已不能動彈。醫生指著電腦斷層的X-光片,告訴我顱內出血已擴散超過一半頭部的面積。在詢問手術風險後,下定決心即刻動刀。然而,手術真正開始進行,半夜已過算是第二日凌晨了。

清晨天方亮,大姊不作說明,便拉著、催促著我往醫院外面走去。昏然的我,跟著跳進了一輛計程車,迷迷糊糊中發現已身處關渡宮中。大姊正色的說:「你必需祈求,母親才有希望!」對於沒有特定宗教信仰的我來說,這豈只是綁鴨子上架?但,回想到醫生認為術後復原機率近零的說明,此時心中,方才昇起莫明的痛楚。我問自己,身為人子,尚能何為?巍峨慈祥的觀音聖像前,使我憶起往日不在意中,得知的一些片段神奇事蹟。我於是靜默禱告:「如果菩薩慈悲聆聽,是否肯允諾賜予母親再十年的時間,我當盡力使她感受到:即便世態困頓,人間仍是有愛;而當她終於必需辭世,心中將不再有怨!我願為此,用我世壽換取;我更願終身素食,不用它命利己,以為迴向。」大姊問我求了什麼?我只能無語以對。

術後的母親,狀況非常的惡劣。不僅是行動不便造成她的痛苦,似乎,沉鬱多年的苦悶,也一夕爆裂開來。連自稱:沒有不能照料妥當的病患!的資深看護,在接管看護工作不到一小時,便棄職而去。因此,大姊和我,只能兩個人輪流擔負起全日的照護工作。這,使得大姊本已不佳的身體,在兩個星期後也出了狀況,需要休養。恐懼中,卻不知為什麼,母親忽然好轉,變得比較容易溝通,使得醫院護士得以接手正常的照護工作。最後出院時,已能進行正常的復健門診治療。六個月後,主治醫師驚訝的做了特別追蹤案例,因為,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的重症,竟然能恢復到不須使用輔具,且能行動如正常人的病患。

然而,看似完全康復的母親,一方面由於年齡,再則她曾有過的重病紀錄,卻只能離開職場。擔心她可能無法自我料理,那段時日,我便盡可能在母親有意願,而我工作狀況又容許時,在上班時間,讓她到我的工作場所陪我;下班時,再送她回大姊家。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有了一種奇特的感知能力。

那天,母親不方便到我辦公室,只得一個人留在大姊家裏。快中午時,我突然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恐慌與不適。但明顯的,那並不是我的身體出了狀況。當時我想,或許是工作過勞,喝杯茶,休息一會兒可能就好了。等我坐下要喝水時,忽然間,我的耳朵似乎聽到一句話:媽媽有狀況!我飛也似的衝出辦公室,乘計程車趕到大姊家時,發現大門開敞,母親卻不在屋內。轉到廚房一看,大吃一驚!但見水壺在瓦斯爐上,不但水早已燒乾,壺身更已經被火燒成通紅。我關了火,旋即外出尋母,在數條街外,找著正東張西望,滿臉困惑又驚慌失措的母親。經過細問,原來她一時陷在往日妹妹仍小的時空之中。錯覺使她以為用餐時間已到,而年幼的妹妹一人在家,等她趕回送餐,因此,匆忙想要回去居所。我找到她時,她正慌張於找不到如何回到住處,根本完全遺忘自己正在煮開水的事。這事件,使我心中明白,照護她的工作更加困難了。事實上,這對白天需要努力賺取微薄薪資的大姊,晚上又要照顧生活作息已混亂的母親而言,使她精疲力盡,漸漸感到難以為繼。這事情輾轉傳到了繼母的耳裏。有一日,她慎重其事的對我說:「你父母感情不睦,千萬不要將你母親放在你身邊。不然,你父親會很傷心!」長輩們間的錯綜複雜關係,令我很是為難,並且面臨了艱難的選擇。大姊因健康和工作的因素,終於必須移居到其他縣市。而我,如果不想燒起家中另一把戰火,只能讓母親獨居,或者到當時數量甚少的療養院。然而居於管理和安全考量,我找過臨近的所有療養院,竟然沒有一家願意收容母親。因為,母親無法靜處,每日都要出外巡行。稍微嘗試限制她的行動,便彷彿觸動她下意識中的火藥庫,砰然爆發,並且很難平復。剩下的選擇便僅能獨居。當年並無租賃服務公司,我在數月間,只能親自尋遍大街小巷,去尋找出租房。但所有房東,只要得知是老人獨居,全部一口拒絕!束手無策之際,只能再度默禱菩薩相助。奇蹟出現了!就在大姊必須搬遷前一個月,一位我從未向他提起母親狀況的長輩,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前一天在公車上,遇到一位資深護士,兩人相談甚歡。這位資深護士還經營著小型的療養院。長輩說,他覺得或許我用得到這訊息,所以告知我。

我隨即拜訪了這家家庭式的迷你型療養院。院長詳細訊問了母親狀況後,告訴我:如果我能配合,並接受不得不讓母親到院外活動的狀況,她可以考慮收容母親。對我而言,這顯然是慈悲菩薩所作最佳的安排。事實上,母親遷住入院後,不安的身心,在院長姐妹淘式的調理下,漸漸安頓下來,也從原先的經常脾氣發作,變得耐心、安靜與配合。而我,因父母皆需經常看病而經濟竭据的狀況,由於突發狀況頻率的快速下降,也產生改變。漸漸能夠小額儲備,以應付不時之需的資糧。

突變,總是在安適之中驟然發生!一年,舊曆年方過不久,才上班便接到母親緊急住院的通知。趕到醫院,醫師已發出病危通告。這次又是腦部出血,醫生認為不宜手術,只能先行觀察。訊問病況,得知可能只能支持數日而已!深沉昏迷的母親,完全無法留下任何口喻。我作著最壞的打算,通知了所有的親屬。然後,在病床前默問母親:還有甚麼我該做的?請示知於我。心中卻認定,只能盡人事而已,何從得知母親的願望?探望時間過後,只能坐在病房外替母親默禱。但漸漸的,我開始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經驗的腦部緊迫感,似疼非疼,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鉗在腦內。我感覺母親似乎想傳遞某種訊息,所以便定下心來感應。猛然,我恍然大悟,我沒有通知妹妹母親病危的訊息!其實,因妹妹的小孩得有先天性心臟病,我知道手術日期已近,因不希望妹妹兩面受困,我刻意不通知她這消息。想等小孩平安渡過手術再說。但,母親可能並不如此認為!懷著不安的心,通知國外的妹妹。妹妹回電告知,小孩手術剛作完,一切安好。並立刻訂機票回臺。我安排接機,並準時、直接將妹妹帶到醫院。奇妙的事是,我那一分鐘也沒停止的腦部緊迫疼痛感,就在妹妹邁入加護病房的瞬間,解除消逝!

虔誠基督徒的妹妹,替母親作了禱告。但因不確知母親病況會如何發展,另一方面掛記小孩的照護,以及考慮大姊會用佛教儀式處理母親身後事,而妹妹不打算參與佛教儀式,因此,打算一日後返家。這樣的結果,使我憶念起母親失神時的繫念,彷彿感受到母女相依度日時,母親可能唯一的安慰。我獨自一人,在病房外默禱祈求慈悲菩薩:母親啊!您如果希望妹妹能為您淨身,就放下對那已經不能正常工作的軀體的執著吧!

到了清晨,正常運作的生命監視器,突然直轉而下,數分中內竟然失去了一切的訊號!病房再度開放探視時,我對已準備回去的妹妹說:母親顯然希望妳能替她淨身,送她一程!妹妹當堂落下眼淚。延後一日機程,並慎重的替母親作了最後的淨身!安排葬禮時,我突然發現,母親的往生距我祈求觀音菩薩賜予母親十年生命的時間,正好是十年又一個月!我不禁慨嘆:聖恩慈被,罔亟難報!

寫在母親蒙恩二十五周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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