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來割稻--水梯田中的團隊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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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BLOG要寫～～擅長割稻的孩子不變壞。」C聽到我這麼宣稱，也停下割刀直起腰來舒展一下：「說說你的論述吧？！我倒是覺得，割稻的男人不會變壞。因為...因為都已經沒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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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貢寮空前最壯觀割稻隊，30名體驗會員陸續抵達，在樹伯一家帶領下分工收割四分地。想想前兩天我們企圖以8個半路出家的兼農與幫手割完同樣面積，這樣的人海戰術應該輕鬆愉快。但後來發現，這對於第一年加入的會員而言，從走進瀰漫稻桿香與馬達聲的場景開始，就滿是震撼教育。此起彼落的反應，也喚起我們三年前初次學著割稻的新鮮感。
有人問：腳下溜溜的、刺刺的是什麼？會不會有水蛇啊？
～～有啊，但牠們看到你更怕吧～～
有人一直在意：接下來要打穀的這一區都是我割的ㄟ！！
～～那就來驗收你的稻束放得有沒有專業囉！
有人說：心有餘，但力早不足了...。
～～沒力了，來碗鳳梨石花凍、配無藥南瓜粥吧。
有人開心地說：打通了辦公室壓力生活下鬱結的經脈。
～～那你出師囉，歡迎明年繼續！！
腰酸了，仰頭吹吹山風，揉揉白花紫蘇的香氣提神，順便按摩一下少被鍛鍊的左手。而抱稻送稻的伙伴，可沒法停下奔走於稻束與機器筒間的腳步，據說這是過去山村小朋友負責的工作，但可一點都含糊不得。
在這樣一群「烏合之眾」的團隊中，從默契建立，到追求更好更快的任務達成；中間偶有狀況題需要克服，有的是個人作業的調整，有的是小組一起來解決。這與時下流行的團隊建立與凝聚的體驗探索訓練不謀而合，這在農戶住家相當分散的貢寮水梯田山村，想必是重要的聚會與傳承，一年一度的換工團隊建立，體力、定性、默契、體貼、領導，團隊成員在這綿延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增加年付一年的熟悉，默默溝通了彼此的狀況，尤其對於成長中的青少年到青年，重要性可能相當於原住民的成年祭儀，很多試煉與提點，都在這裡無言的流動著，可能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聲吆喝，還有那每一晚盤算著要偷溜的幻想。
「說了半天，你那擅割稻的孩子不變壞的論調，到底有什麼依據？」
擅長割稻的人是體貼而負責的。因為每一個割下來的集中暫置、每一次蒐集傳遞稻束的伸手彎腰，動作的確實到位都可以減輕隊友的體力負荷，也能珍惜不損耗每一粒稻子的成長。
擅長割稻的人是耐久的。因為幾千次的反覆動作，50斤稻穀或打穀機拖拉的負重，都考驗你的耐力與自我調節，中午漸累了，日頭卻也漸炎了，搞笑、激勵、喝個蜂蜜水，都能延續我們心智的耐力，而體力就交給心智囉。
擅長割稻的人是靈活思考的。維持敏銳地觀察隊友的狀況、整個隊伍的節奏，靈活補位提高整體效率。就算是反覆簡單的割稻，也要找到因勢「力」導的方法才耐久、並考量下一階段工作與動線的方便性，在理解了流程之後想清楚，開始動作後一次到位。
擅長割稻的人也是賭徒。天雨不雨？風來不來？在割與不割之間，稻熟階段碰到颱風警報考驗了農人長久以來賭一把的判斷力。每個農戶都有自己的明牌參數：風來的方向，氣象局預測的雨量及延時...；再加入評判的準則：提早收割減少收成但降低風險？割了但無法曬穀不如雨勢一過再投入大量人力？每一次決策都是豪賭。
擅長割稻的人還要豁達。每年的收成除了靠智慧，靠努力，還有更多靠老天爺。第一年提醒我們不能貪心，要留一點給天地萬物的秋金伯，在颱風後回報了樹木枯黃可能鹽害的徵兆後，問他擔不擔心收成，還是一句：「天的歹誌，人安那煩惱？」
最擅主持割稻的人往往也有領導的魅力。那天中午割稻與打穀兩組進度落差嚴重拉大，原本在曬穀的樹伯再忍不住衝下來接手。豔陽下，往上看是準備放飯，往下看還有兩層，他簡潔有力地請平日都坐辦公室的大家再撐半小時，並說明以免軟稈更難打，再扼要題點速度的關鍵。疲累的眾家男兒女兒們，又怎麼能抗拒75歲阿伯典雅台語的勉勵和以身作則呢？我們都聽過樹伯對自家孩兒的嚴厲要求，但這回他總是笑笑地看待會員的生疏動作。這些從累積了敏銳觀察判斷，又豁達面對災害風險的經歷，想必也累積了面對不同年輕人的識人與帶領吧。這見識也是緩慢山村卻能調整作業方式與心態，快速接受並轉型為生態保育田的關鍵之一吧。
於是，人的心智與體能，在這裡有豁出去卻安靜的強壯爆發；態度的影響與傳承，也在每一捧稻束間傳遞。傍晚的微風與今天的第五頓餐中，我們思索著怎麼把這樣傳統傳承與學習的「所在」找回來，這或許就是里山倡議「心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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